作家的工作,属于培根铸魂的工作。文学创作就像树木的生长,一个作家写出培根铸魂的作品就是一棵树,一群作家写出一批培根铸魂的作品就是一片森林。王国猛的散文随笔创作,在我看来就是一种培根铸魂的创作,堪称文学的“嘉木”。他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明月清风我》《吹尽狂沙》,处处透露出“根”与“魂”的人生意识和强劲力量。我在他的书中,领悟到了一个作家如何写出并写好培根铸魂的作品。
王国猛散文最大的特点是“正”、 “大”和“气”。究其根基,是源自国学正典的深厚学问。他的学问体系,深耕于经过千百年的淬炼和涤荡的传统文化,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血脉相连,经史典籍、人文掌故、诸家述论,以及儒学、道学、理学、心学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他尊崇传统、扎根传统,议论时风,臧否人物,对谈心境,都是以传统学问为要点和根基。
学问的意思,不仅在学,还在于问。古代圣贤的大学问、大气象,无不来自于学与问,特别是问,是一个学人的胆识与勇气的表现。相较于学,王国猛的文章更重于问,问得光明,问得大方,不仅“问它”,也“问己”,不仅“问物”,也“问心”。在《明月清风我》中,王国猛在谈论自己与世界的关系时,就先对自己的现实处境进行坦诚地切问,适宜的人生该置于何处?每当走近这样的思维世界时,他绝不会藐视天地、小觑自然,而总是将自己的位置坐标与天地自然联系起来。我在他的文章中看到最多的,是他如何与“自然”相处,感受山川河流、花草鸟虫、清风明月、白云飞瀑;如何养浩然之气,亲近自然,享受自然,向往自然;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任自然”,痛快淋漓,光芒万丈,“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便是自然、真实而朴素的大境界。
王国猛说自己“河山满视野,天地入胸怀”。他在《胸怀人生》里写道:“人的胸襟从来就有云泥之别。胸襟大者在天地之间,其次在山河之间;胸襟小者在斗室之间,甚至在方寸之间。”这种兼具天地意识和自然情怀的气势和格局,对于一个人、一篇文章的正大气象,是不可或缺的根与魂。美学最高境界“气韵生动”在王国猛的散文中得到很好的体现。他主张“以气驭文”,认为以气驭文方能行稳致远,这是散文创作的心法,何尝不是人生的心法。《明月清风我》《吹尽狂沙》及《今日方知我是我》《微言大义》《别有根芽》等作品,都能领略到作者气势如虹的气魄,我认为最根本的,就是那些文章都有来自于道义、志向、理想、情怀的正气。
学问当随时代,只有与时代相互激荡,回答时代的问题,回答现实中人的问题,方能历久弥新。这种守正创新在王国猛的创作中体现得尤为明显。他并非一味地旁征博引、老调重弹,停留在古人的文藻中不能自拔,而是先打开现实世界的窗户,走进世俗的生活当中,把古代圣贤和传统典籍中的观点或论述,抽丝剥茧,鞭辟入里,阐述我们当前所面临的问题和人生境遇,用传统的学问来解剖和探寻现代世界的复杂性。这种通过以古鉴今、以今证古的形式与古代圣贤和传统文化对接起来,穿越时空与历史对话,切近当下现实世界的省觉和思辨。
王国猛的文章有一股清新风气,短小精悍,不仅节约写作与阅读的时间,还有力地拉长另一种时间——思辨的时间、内观的时间。阅读其文章,常常被新颖独到的识见和真诚的论述所击中。他不仅真诚地说出自己的处境,而且爽利地发出天地之问、古今之问、是非之问、时势之问、人生之问、生命之问。他对自己的观点见解、好恶长短,不会遮遮掩掩,闪烁其词,少有旁枝斜径,装腔作势,而是以率真为第一,以讲真话为先声,一语中的,直指根本,酣畅淋漓。这种风格在当今散文随笔的创作中,是一种久违的古典文论之风,也是一种时代的散文新风。
唐代思想家、文学家李翱在《答朱载言书》中提出“理辨则气直,气直则辞盛,辞盛则文工”,王国猛的散文最引人入胜的地方,就在于澄明通透之余的“理辨气直”,在于其君子之风,从四处吹来。比如《明月清风我》包含历史典故、哲理、人生感悟,文化生活,文学艺术诸篇,文理情俱备,充满简约隽永的辞章,很多文章也都是条理分明、叙述通畅,具有诗的意蕴和魅力,是可以朗声诵读的美文。为了在较短的篇幅当中,把事情讲透,观点摆明,他另辟蹊径。比如对于史与哲的融合,他并不追求丰富全面的史料,不追求多么深奥的哲学思想,而是采取收敛的方法,综其一事,聚于一议,横向列举,最后以“我”的介入,收于一心。经由文史哲的融通化用,王国猛的文章显现出通识的底色和澄明的气质,一如他评价鲁迅的文章那样,“个性飞扬,锋锐无比,暗藏着深厚的底蕴,闪烁着思想的火花”。
(作者:廖令鹏,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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