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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评论之《平凡的世界》

2015-06-29 阅读: 来源:北京青年报 作者: 收藏

  编者按:改编自路遥小说《平凡的世界》的同名电视剧自2月26日起在东方卫视、北京卫视播出。3月27日,来自北京、上海、陕西等三地文艺评论家从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等方面对电视剧《平凡的世界》进行了深入探讨。今日北青艺评选登两篇研讨会上的发言。

  像路遥那样直面生活

  李准(文艺评论家、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名誉主席)

  《平凡的世界》在我看来有三个主题:一是年轻人的成长;二是中国农民的命运;三是一切善良的诚实劳动的人,在人生转折关头应该作出怎样的选择。这三大主题从时间来讲是永恒的,任何一个时代都存在这个主题,从空间来讲对于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民族都是时刻要面临的。小说《平凡的世界》了不起,通过少平、少安弟兄二人为主的经历,紧紧地抓住了这三大主题,融为一体。

  写这个主题的人很多,为什么《平凡的世界》能取得这样的成功?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只要在现实中把对生活、对人民真诚真实的追求贯彻到底,他在抓住现实的同时,实际上就在拥抱内容,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和电视剧的创作就做到了这一点。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出现在1985年前后,从那个时候开始,反思文学、改革文学、乡村派、意识流等等很多,很多的作品被炒得很红,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当时默默无闻,但是获奖之后大家越看越有味道,评价越来越高。这个电视剧当时有人担心,因为路遥是散文诗语言,能不能改编?改编以后效果如何?开始也并没有多少人看好,但是播出之后,时间越长,发酵越大,不仅是电视剧获得多方关注,文学评论界对它的关注度,特别是就其发表的评论也超过了《红高粱》的改编。不仅是农村读者,还有大城市的观众,都从中发现自己和时代的联系,发现自己和主人公的关系。

  电视剧对于原著的再创作,我的主张很简单,一是忠于原著的基本故事框架,二是忠于原著的人物定位和命运走向,三是忠于原著的基本主题,有增有减要忠于这三个主题。这个电视剧的这三点都做到了。

  我对这部电视剧的两个地方特别感兴趣:第一,原著中一些精彩的细节电视化了,细节是灵魂,细节里出魔鬼。第二,路遥敢于直面生活中的挑战,原著中有一些当时看似不经意实际是很深刻的东西,改编接过来了。比如说,孙少平自己富了,要不要带动大家都富,怎么带动大家都富,谁发家,谁帮人,谁受穷,谁狗熊,这个主题始终贯彻在农村的命运中。现在这两个问题比当时不知道尖锐复杂了多少倍。你究竟做什么样的选择?孙少平那样的选择?孙少安那样的选择?到现在仍然在考验着每一个人,这证明了路遥作品的穿透力。

  现在,文学界对这部电视剧的批评有的很有道理,也有一些我觉得过于苛求。出了陕西没有人计较是关中话还是陕北话,这个关系不太大,要不要说普通话倒是有争议。有一些改动,我是很同意的。比如增加了少安跟秀莲恋爱的过程。小说原来写的就是1975年到1985年,电视剧到了1986年春节,全城挂灯笼,放鞭炮,我是接受的。当然有些批评也是有道理的,小说中孙少安的性格逻辑发展的轨迹,他内心的东西,这个可以探讨。有人批评画外音太多,路遥的作品是散文史诗,心理描写化为影视语言是很困难的,但是不宜太多。这当然也是忠于原著的一种努力,但是这种努力有点牵强。总体我觉得是成功的。

  打开历史记忆的储存器

  阎晶明(文艺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

  《平凡的世界》从出版到现在已经有30年了,在我的心目中,《平凡的世界》是一个历史记忆的储存器,它将一个时代的生活情况和特定氛围中人们的欲望和爱恨情愁都非常鲜活地保存下来了。路遥的价值在于他有着与自己时代同步的思想高度,他没有超前的要求,甚至我认为他也没有超前的能力,但是他有着同样的情感热度,同样的价值取向,用与时代生活相协调、相适应的语言方式,朴实地叙述、抒情和议论。所以它的丰富性和立体性归其一点,主要是鲜活。

  另外,《平凡的世界》在今天还能产生这么强的热度,很重要的原因是它所表现的生活是我们今天这个时代的一个历史起点——改革开放初期,它打动人心的力量也在于其很强大的现实性。

  从改革开放到今天这30年的巨变,我们今天看《平凡的世界》,当代的视角和昨天的生活这种感觉其实会经常发生勾连又会发生错位,而《平凡的世界》恰恰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丰富的起点式的感情和价值观材料。上世纪80年代初有过一场“为钱正名”的讨论,但是在今天对于艺术创作来说,金钱代表的崇高性和正面力量就不像上世纪80年代的那种感觉了。

  在《平凡的世界》里有个情节,孙少安赚了第一笔钱,跟他的妻子在窑洞里窃喜,然后激动,然后相拥,高兴得不行。那个时候我们看到的不是金钱崇拜,而是对劳动的一种礼赞,同时也代表了一种观念的开放。这个情节放在现在新创作的电视剧里就不合适了,显得这个人物对钱是顶礼膜拜的。这是《平凡的世界》给今天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启示。

  《平凡的世界》表现的是简陋的西北生活,但是在身处北京、上海等地的城市观众中,仍然有巨大震动,是因为路遥写的那个时代的人、生活、感情、追求,都是处于一个悬置的状态,非常具有张力,因此被赋予了很多复杂的内涵。孙少安丢了一匹骡子,就特别痛苦,其实跟我们今天丢了手机是一样的。他烧出一砖窑来非常欣喜,跟我们今天一个老板的公司上市是一样的,原本地把这些状态表现出来了,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地方。但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在路遥创作的时候,人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价值,或者没有很明确强烈地意识到。

  对于电视剧的话外音有很多争论,但是我认为是必要的,因为这些话外音恰恰是对那个时代那样一种情感状态和表达方式进行很自然的保存。这版电视剧没有那种用新状态演绎旧生活的感觉,方言表达、装束还是做得比较到位的。

  农民题材的创作很多年来已经跟农民、跟农业生产没有关系了,它已经完全成为喜剧式的或者是文化符号式的表达。《平凡的世界》让我们看到农民始终是与土地有联系的,农民与土地的联系不是盖平房还是盖楼房的关系,而是生产和劳动的关系,整个电视剧从头到尾都有劳动的场景,我觉得这一点也是它非常吸引人的地方。

  此外,这个电视剧很好地体现了当代中国普通人自觉的传统文化意识。比如,情节安排了有一家大姓,一般的农村题材创作,要写三个宗族之间的不和谐,但是在这个电视剧里,田福堂尽管有很多小动作,但最后他还是善的。剧中的爱情最后也要变成一种善,人物最后作出的选择,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善良,这正是中国文化的力量,也是中国人逃脱不了的宿命。我觉得这些方面都是《平凡的世界》给我们今天包括文学在内的艺术创作提供的非常宝贵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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