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如何变“暖巢”?
——电影《空巢》引发的社会思考
随着社会老龄化速度加快、人口跨区流动、现代家庭结构的变化以及年轻人独立意识的增强,我国的“空巢”老人数量逐年攀升,预计到2030年,我国老龄人口将近3亿,“空巢”老人家庭比例或将达到90%。“空巢”老人的养老问题、生理和心理的健康问题、“空巢”老人与子女的关系问题,都成为重要的社会性话题。近日,由张唯执导、著名表演艺术家祝希娟主演的电影《空巢》在网络平台上映,已收获1600万的播放量,引起广泛的讨论。一部以关爱“空巢”老人为主题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缘何能在青年人聚集的网络中引起较大反响?个人及社会应该如何对待“空巢”老人的各项需求?这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空巢》海报(图片来源:豆瓣)
电影《空巢》主要讲述的是退休教师赵一梅(祝希娟饰演),因个性较强,拒绝儿子提供的种种养老方案,长时间独居且不与人交往,患有严重的自闭症,游走在自杀的边缘。保健品推销员小雷(张优饰演)的意外闯入,打开赵一梅自我封闭的心,他为赵一梅安装安全扶手,为她设置吃药闹钟,为她过母亲节、修下水道……赵一梅孤独的晚年生活开始有了光亮。当这样一个“阳光”男孩为了还赌债,伙同他人采取电信诈骗的方式骗取老人存款后,知道真相的赵一梅却以同意去养老院为条件,逼迫儿子撤案。最终,小雷被赵一梅感化,投案自首。除赵一梅以外,影片还设计了陷入P2P推销热潮、病死家中无人知晓的邻居老范,热衷于跳广场舞的龙姑姑,农村“空巢”老人小雷奶奶等各具特点的“空巢”老人形象,人物身份的复杂性和同一性使得影片更具时代价值和人文内涵。
电影《空巢》改编自薛忆沩的同名小说,影片虽与原著小说的主题类似,但叙事构架完全不同。电影将小说中“空巢”老人因被卷入电信诈骗案、惶惶不可终日的荒诞叙事作为背景融合在剧本中,放大原著中孤寂老人与保健品推销员的情感关系,并将原著中这条微小的副线放大,作为叙事的重点。赵一梅既是独居老人,又是上世纪80年代支援深圳建设的中学教师;保健品推销员小雷,既是深圳的外来务工人员,同时又是留守儿童,父亲在建设深圳的工地上牺牲,与奶奶相依为命。赵一梅和小雷看似身份和地位不对等的两个人,在老人的情感需求和年轻人的物质需求的共同作用下,产生了密切的联系。导演张唯表示,“我有意安排了‘一老一少’‘物质与精神’这样的对照角色,让故事在真实中加强戏剧张力。”
《空巢》剧照(图片来源:《中国艺术报》)
电影《空巢》采取自然真实的“生活流”叙事方式,通过简洁的镜头语言展现人物丰富且细腻的内心,影片中几乎所有的事件都发生在老人独居的房间中,空间的狭小和逼仄,高龄独居者面临的种种生活难题,难以排解的郁闷和无聊,以及其与子女之间的隔阂和无人诉说的绝望被放大,呈现死亡的压抑感,随着小雷的到来,老人的生活焕发生机,但又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中。看似波澜不惊的叙事中隐藏着人性的复杂,一个小小的空间成为社会众生相的缩影,《空巢》中的赵一梅一直在寻找治疗其精神缺失的办法,直到小雷被捕后,赵一梅独自前往农村去看望小雷的奶奶,老人最终走出城市的封闭空间,来到乡土气息浓厚的山村,面对同样孤苦的小雷奶奶张开鼓励的怀抱,赵一梅在救赎他人的同时也实现了自我救赎。
赵一梅的扮演者祝希娟在影片中的表演可圈可点。由她主演的电影《大雪冬至》讲述的同样是“空巢”老人的故事,与《大雪冬至》里的魏大雪无力反抗孤寂生活、最终黯然离世的境遇不同,《空巢》中的赵一梅更具抗争性,影片开端,就向我们展现赵一梅要结束“无用”生命的倔强性格,随着小雷的进入,影片色调开始明朗,简单、冷静、克制的拍摄方式对演员的表演要求极高,既要表现真实可感的情绪,又不能过于外露情感造成过度的煽情。在表演中,祝希娟通过垂老多病的肢体语言、内涵深刻的面部微表情控制、精准的台词呈现,将老年人的欢乐与忧愁体现得淋漓尽致。与影片中的人物一样,祝希娟也是1983年初到深圳,后参与组建深圳电视台,长居深圳。共同的人生阅历使祝希娟与剧中人走得更近,也使得她更能理解老人从内心压抑到释放的成长过程。在与人物产生共情的同时,她用理智客观的眼光重新审视自己,使角色在表现“空巢”老人的共性的同时,又具有自己独特的个性。祝希娟曾说:“从进入排练场开始,我就过着双重自我的生活。上了舞台更是如此,演员的我始终在监视着角色的我,不断地调整自己的表演。”最终实现了她终其一生追求的“角色的性格化”。
《大雪冬至》剧照(图片来源:豆瓣)
电影《空巢》在记录“空巢”老人晚年生活的同时,也把关注点引向中国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的弊端,老人因自己的“空巢”生活而引发的自卑、挫败、无用的错误观念,以及针对高龄且患有慢性病的“空巢”老人的关爱缺失,农村“空巢”老人社会保障体系不完备,子女无暇顾及“空巢”老人而引发的老年人精神缺位、抑郁症现象频发等社会问题。在提出问题的同时,影片也尝试去探寻除了传统的家庭养老以外的多种养老形式。如在影片中,赵一梅与小雷奶奶相见的开放式结局,提出一种在日本较为流行的“组团养老”的方式,即寻找到跟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互相陪伴、互相照顾的一种养老方式。赵一梅儿子一直在电话中提到的养老院,以及以片儿警慰问、护工进家为主的社区养老等多种多样的养老形式。事实上,“空巢”老人除了指子女离巢的“巢空”,更深层的内涵是精神世界的空虚和孤独。张唯表示:“这样的老人我们身边有很多,我很希望他们从电影中受到鼓励和启发,能走出去,逛街也好,交朋友也好,跳广场舞也好,总之不要封闭自己。”老年人只有敞开胸怀,悦纳自己,才能真正享受到“空巢”变“暖巢”的高质量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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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媛媛,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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