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上映的《力量密码》是一部红色题材传记片。在全国范围来说，该片主人公张人亚在党史上的名气并非特别大，而在浙江特别是宁波地区来说，他是很具代表性的。他是宁波籍中共革命先驱，自参加上海工人运动、领导上海金银业罢工开始，转战沪、浙、赣、皖等地开展地下工作。他与其父亲共同守护了珍贵的、几乎属于“孤本”的革命文献资料，被誉为“党章守护人”。

新主流电影尤其是新主流电影大片常常成为居于“头部”地位的电影。新主流电影大片的标配往往是大投资、大制作、重大题材、大明星阵容，而且常常配合重大国家庆典、节庆纪念的任务。这种制作模式颇为成功，但也需要有所反思。我们的新主流电影要可持续发展，要保持高票房高人气，就要将其“日常生活化”，要挖掘普通人题材，要有中小成本电影涌现。《力量密码》对新主流电影的可持续发展进行了很好的探索。

影片有很强的虚构性。虽然张人亚作为党史人物，有领导上海工人革命起义、担当苏维埃政府金库主管等颇为传奇且符合史实的经历。但他的具体事迹却并不清晰和实在，连他到底在哪里去世、葬在哪里都不知道。但恰恰是这种模糊而又有几分神秘的“空白”，引导编剧进行合理虚构，往传奇性方向去构思、讲述。

不妨说，影片是具有充沛的创作者的“主体性”的，对剧情情节进行了大胆选择和重构，把重心放在特别具有观赏性的，具有谍战、惊险悬疑、枪战动作片元素的场面和戏剧性冲突上。对这些内容大书特书，大胆想象和夸张。至于其他有些方面，可能就一笔带过了。因此，影片在剧作上详略得当，枪战、武打、谍战剧的杂糅，文戏、武戏、情感戏的交织，该夸张的就夸张，把具有传奇性和观赏性的东西留了下来，并围绕主人公的人物形象进行艺术整合。所以它虽然是传记片，但同时又有谍战、悬疑甚至是黑帮片的类型元素，其实是多种类型的叠加。与之类似，多元素的融入，在新主流电影《建军大业》《1921》等影片中就有先例。

《力量密码》是中小成本影片，我们能够看得出，虽然视觉效果比较不错，但是从演员、场景等来看，它的成本控制显然还是相当严谨、稳健的，没有大明星、大场面，没有豪华、豪奢。从制片的角度讲，影片尽量在剧情剧作、故事性、传奇性上下功夫，回归到主人公的人之本性。影片广泛涉及了他跟父母、跟兄弟之间的关系，涉及了和工人之间的阶级兄弟情。这些情节设置让人感受到大革命时代的“沧海横流”。

《力量密码》所体现出的这些特点与我近年一直提倡的电影工业美学原则颇为一致。不妨说，影片是中小成本电影制片的成功。影片把钱花在了刀刃上，各个生产制作环节非常紧凑，在制片、制作上下了大功夫，这给电影工业美学研究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成功案例。

《力量密码》不少情节非常精彩，特别是金库里敌我对决那场戏，拍得传奇化，动作节奏快，很抓人。更重要且非常可贵的是，影片还有度有节制，没有放纵传奇性、一味追求某种“爽感”。金库那场戏，我方为了救战友把敌方带进废弃的金库，而且领他们到了藏金块之地。此时作为一个观众，我觉得肯定会有反折。因为观众都知道主人公没死，是殉职在工作岗位上，但是这个反转到底是什么却不易猜透，所以情节的发展有一种既在意料之中又会出乎意料的张力效果。

《力量密码》并没有像有的电影那样，把对敌人的伏击做得轻松容易，追求那种“完胜”的“爽感”。相反，影片把互相之间的击杀、我方的牺牲都几乎写实地表现出来。这显示影片骨子里的现实主义精神和质地。

总之，新主流电影是很难拍的，且面临着可持续发展的难题。传记片也很难拍，需要新的超越，需要类型化叙述，需要主人公的个体化和人物性格的丰富化，在制作时还要控制成本。在这些方面，这部电影都有新探索、新拓展、新超越，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此外，《力量密码》片名颇为独到。既可能指剧中人冒死保存文件的力量来源，也可能指保存下来的文件的重要性。影片名字是有张力的，值得人们去思考。

（作者：陈旭光，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视听艺术委员会委员，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北大影视戏剧研究中心主任、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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