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各个历史时期的银幕上都会留下英模人物的故事。1950年代的《董存瑞》等，1960年代的《雷锋》等，1990年代的《蒋筑英》《孔繁森》等，新世纪以来的《秀美人生》《黄大年》《守岛人》等，这些影片都携带着不同历史时期的时代精神，成为英模题材电影作品的典范。如何认识英模题材电影作品的艺术成就？如何认识其中可能存在的模式化叙事？对于模式化叙事的创新，有没有可能是革新英模题材电影作品艺术性的突破口？本着一种抵达观众、感召观众的艺术功用观，我们以近年来英模题材影片为例，探讨时代新人的银幕创造所取得的艺术成就及其创新可能。

不同影像风格为英模题材电影作品打上独特印记。在英模题材电影作品中，影像风格往往来自英模人物工作领域中的特殊内容、生活场景中的特殊人文和地理风貌，这些因素会为这一类影片提供审美上的独特性和多样性。

上映于2020年的电影《秀美人生》反映了黄文秀以及年轻扶贫干部们勇于在乡村广阔天地间干出一番事业的豪迈雄心，影片大量展现了广西百色地区美丽的自然风光，也很好呈现了汽车、摩托车等充满动感和现代性特征的交通工具。这种交通工具的使用，既凸显了青年人的现代感，又在剧情进展过程中，和老银匠的马形成了“当下”与“过去”的历史性对视，十分巧妙。

《秀美人生》剧照

上映于2018年的电影《黄大年》，由于故事主要发生在英国和吉林，因而影片的场景既有主人公在英国工作和生活的场景，也有在吉林工作和生活的场景。尤其是因为主人公的科研领域是深海探测，所以部分情节是在大海上发生的。这样就使得影片的视觉元素非常丰富。影片有意突出了对深海和地球物理探索的机械设备的展示，增加了影片视听元素中的科技感，这一点，在同类作品中是非常新颖的。

上映于2021年的电影《守岛人》，故事发生在江苏省连云港市开山岛，讲述的是开山岛民兵哨所所长王继才和他的妻子几十年如一日守护海岛的故事。片中大量情节发生在海岛上，大海在各种气候条件下的景观、港口城市人们的生活方式以及地域文化品格，都成为影片视听风格的有机组成部分。

在2024年第十一届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上展映的影片《陕北往事》，故事原型是“人民医护工作者”国家荣誉称号获得者、陕西省佳县人民医院的医生路生梅，故事发生地是陕西佳县，影片场景正是陕北黄土高原的地形地貌以及黄河流经区域的景观，在美学风格上接续了经典西部电影的美学品格。

情节编构方式的相似性和人物形象塑造的多样性。英模题材影片进行情节编构的基本模式，是将事件和事件予以连接。《秀美人生》的主要情节，讲述的是黄文秀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在广西乐业县百坭村担任第一书记期间，帮助当地群众脱贫的故事。2021年上映的影片《我的父亲焦裕禄》是根据焦裕禄女儿焦守云的口述改编的。影片通过“洛矿建初功”“兰考战三害”“博山生死别”三个时期回顾了焦裕禄一生的故事。电影《黄大年》采取的也是以事件和事件相连、构成影片情节主干的结构模式：在英国是如何工作的、如何决定回国、在吉林大学如何工作、在工作过程中遇到困难怎么办等等。

当然，创作人员并不满足于桩桩件件罗列英雄模范人物自身本业上的所作所为，而是在一定程度上做出创新性突破。例如《秀美人生》在人物设置上丰富、多元，自然描摹了当代青年人工作和生活状态的多重样貌：黄文秀尽管出身贫寒，但是借助高等教育和党对青年干部的培养，她处处表现出对自己和时代的自信和自豪；扶贫干部李贺家境优渥，他在和黄文秀一起工作的过程中，既实现了个人成长，又为观众代入影片故事提供了新角度；阿布老师是一名驾校陪练、又是农学专家、还是一名诗人，正是当下的青年人非常乐意成为的“斜杠青年”。阿布老师和李贺等人，都是黄文秀人物形象构建的很好补充。影片在人物设置方面所表现出的“趣味”多元，为更多不同背景的观众进入影片叙事、表达情感立场，提供了更多切入口。再如《我的父亲焦裕禄》《柳青》等，显然在叙事驱动上情感更加丰沛。《我的父亲焦裕禄》以三个比较明显的段落列出了焦裕禄的感人事迹，但是与20世纪90年代出品的影片《焦裕禄》不同，这部影片有一个明显的情感线和叙事视角，那就是焦裕禄和家人之间的情感线以及女儿的叙事视角。同样的情形，发生在电影《柳青》中。电影《柳青》改编自柳青女儿刘可风的著作《柳青传》，其中充满女儿对父亲的深厚情感。这些真切的情感基础，构成了影片叙事的内在驱动，是影片之所以能够打动观众的深层基础。

《我的父亲焦裕禄》剧照

写好英模人物周围的人同样重要。综观近年来英模人物创作，英模人物本身或持有同样价值标准的人物形象往往被塑造得较为丰满，而为英模人物提供工作对象和生活场景的人物常会被简单化处理，与英模人物价值观、工作方式有差异、有矛盾的人们，更是容易被简单化、符号化。没有运用足够矫健的笔力写出英模人物和周围人之间的矛盾及其真实性，这是英模题材电影创作在今天往往会滑向的创作困境。电影工作者也在以极大热情和努力试图解决这一问题。《守岛人》尽管故事情节单纯，主人公的生活和工作内容也相对简单，但是，创作者在影片中对王继才、王继才妻子王仕花、王继才父亲、人武部部长王长杰、曾被王继才救过一命的小豆子以及更多与主人公相关联的人物投以同样的诚恳关注。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观众会以主动走进影院观看影片的方式，来肯定这部影片在英模人物塑造上做出的努力。

（作者：裴亚莉，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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