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题材电视剧既是对现实的艺术表达,也是留给将来的历史文献。2019年,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而创作的电视剧,是立足于当代而展开的对过往的追叙、对现实的描写,也包含着对未来的表达。在这批作品中,《梦在海这边》以贯通“出国潮”与“海归潮”间二十多年的群像故事脱颖而出,其中描摹青春群体,个中曲折更是耐人寻味。
赵小青是白天抵达纽约的,正是阳光明媚时,她跑出肯尼迪国际机场外的第一句话是:“我到了,到了到了到了!”王起明是夜间抵达纽约的,在目睹曼哈顿溢彩流光的景象时,他大声宣告:“美国,纽约,我王起明,来了!”《梦在海这边》中的主角赵小青和《北京人在纽约》中的王起明,同是上世纪80年代“出国潮”中的一员,同是到海那边寻梦的人,都洋溢着初到“他乡”的兴奋,都经历了一番摸爬滚打。有所不同的是,在1993年的那部剧集里,王起明的“梦”以妻离女亡而告终,折戟沉沙于上世纪90年代纽约的夜里。在2019年的这部剧集里,赵小青的“梦”以挥手作别为转折,接续新世纪故乡的云端。
两剧相较,展开在“美国”的剧段细节颇有相近之处,中餐馆的老板一个叫“阿春”,一个叫“春哥”;王起明与美国合作伙伴大卫成了对手,肖战也与美国老板怀特分道扬镳;大提琴师王起明的看家本事前功尽弃,文学青年李十一的才华也毫无用武之地,前后剧中的姨妈和姨夫也都很势利……
《梦在海这边》有“致敬”《北京人在纽约》的些许细部。但相较于大端,讲述于上世纪90年代初的《北京人在纽约》纯青似炉火,2019年讲述的《梦在海这边》如蓝于春江。
“逐梦”是超越既往的奋斗,是不甘沉沦的跋涉,如“夸父逐日”、如“长风破浪”,于国于家于人都是激励前行的动力。这个动力,催动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步伐,也催动着改革开放中的王起明、郭燕,还有赵小青、肖战、艾薇、李十一出国的脚步。在“逐梦”的路上,就像《北京人在纽约》主题歌所唱“在梦里你是我的唯一”,或如本剧中李十一在哈德逊河畔所说“但凡来美国的哪个没有点梦想”。
王起明和赵小青都是赴美“逐梦”的人,所不同的是王起明已经是人到中年,而赵小青风华正茂;所不同的是王起明一心系于身家,赵小青还情牵于桑梓;所不同的是王起明亦步亦趋地学用美国思维和行为,赵小青却力求有所取舍地有所作为。所有这些不同,起始于王起明出场时就背了把独奏的大提琴,而赵小青报到时就拿出了那盒益母草。大提琴是王起明心胸的写照,益母草是赵小青胸怀的象征。同为“逐梦人”,因为起点不同,注定了结局的各异,王起明孑然面对女儿的墓碑,而赵小青身边围绕着青春的学子。
在“美国梦”里,有一个马丁·路德·金的“梦”,这个“梦”里所抨击的种族、文化屏障,王起明没有遇到,但赵小青屡屡遭遇。即便意识到这个屏障,王起明也没有机会突破它,因为他的故事结束时,还没有其他“梦想”可以给他再度寻索的机会。因为意识到了这个屏障,赵小青才转身而去,而进入新世纪的中国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托起追寻“中国梦”的翅膀。“出国潮”因何而出?《北京人在纽约》《上海人在东京》《中国合伙人》以及《梦在海这边》都给出了答案。“海归”因何而归呢?继电影《中国合伙人》之后,本剧描述得更为精彩——杰森也随着出国潮来中国“逐梦”了。在“潮”起“潮”落间,在“梦”醒“梦”生处,四十年的艰辛奋斗让中国回到了世界舞台的中央,人类命运共同体所要承载的是世界的梦想。
播出于1993年的《北京人在纽约》,剧情起幅于纽约的夜景,落幅于纽约的夜景。2019年,在《梦在海这边》的剧情中,赵小青出场起幅于纽约的日景,赵小青离开波士顿时也是日景。在夜景纽约和日景纽约、波士顿的变化,是故事讲述的时代于讲述故事的时代不同了。在《梦在海这边》的镜像里,会发现我们观潮听涛的眼界与心态都异于以往了。
如果说电视剧《在远方》的一个独特价值,在于它让我们体悟到,改革开放的故事不仅可以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写起,还可以从九十年代写起,乃至启示我们还可以从更贴近现实的当下写起,从而认识到改革的脚步从未间断,继续改革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动力。《梦在海这边》则提示我们,新时代的中国将继续张开双臂拥抱世界。
(作者:赵彤,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理论研究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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