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2023年,北京出品的电视剧和网络剧(以下简称京产剧)树立起“北京大视听”这一新的品牌建设目标。这显然是要同“大戏看北京”“演艺之都”等已有北京文艺品牌相配套,合力推进全国文化中心建设。回看这一年京产剧状况,令人欣喜的是,北京已经迈出了通向“北京大视听”品牌目标坚实的第一步。
在历史文献碎片中激活诗意想象
这首先表现在重大主题创作的新突破。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30周年的《鲲鹏击浪》,以新的美学手法重绘青年毛泽东的寻梦心路,成为《觉醒年代》以来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创作的又一突破。其具体艺术创新努力体现在多方面:一是在历史文献碎片的互文性交融中想象出鲜活好故事,可信度高;二是选拔和起用新人演员诠释青年毛泽东,现场感逼真;三是透过师生情、爱情、亲情、友情和爱国情等多重情感线索及其汇聚,多维度勾勒毛泽东青年时期成长历程,取得化理为情、情理交融的修辞效果,百川归海地汇合为毛泽东百折不挠地寻找并实践的马克思主义救中国的成功大道;四是以人物群像烘托青年革命伟人形象,产生互为镜像的效果。
同时,为纪念中国援非医疗60周年、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出10周年而创作的电视剧《欢迎来到麦乐村》,运用喜正剧手法达成新探索。这里有严肃的正剧形态——叙述优秀医生马嘉和江大乔等在非洲麦乐村克服重重困难治病救人、巩固中非友谊的事迹。但其具体的叙述过程充满轻喜剧氛围,特别是主人公马嘉医术高超,好胜心强,性格直率莽撞,日常言行举止和性格都有着夸张、变形的特征,让人忍俊不禁。
以复合大家庭彰显传统的当代魅力
同时,去年京产剧在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代魅力方面,作了新开拓。《父辈的荣耀》和《龙城》分别通过一个复合大家庭的故事,展现中华优秀传统美德在当代生活中的凝聚力。《父辈的荣耀》把我国林业改革主题放到一个复合大家庭的伦理故事中去表现:20世纪90年代末,林业行业面临减产、限伐、下岗等关口时,队长顾长山和那存花夫妻收养因公牺牲的搭档陈尚友的儿子陈兴杰,又收留马晓云的超生女儿梁凤勤以及因倒卖野生动物而入狱的刘玉良的儿子刘自强,再加上自己的亲生儿子顾兆喜和那存花同前夫生的儿子顾兆成,合成了一个包含亲生子、继子、养女和养子的大家庭——而这必然会因多重家庭元素的并存而结成更加复杂的家庭关系网络。这对老夫妻用他们深厚无边的慈爱和家国情怀抚育孩子们。孩子们也在他们身体力行的感召下相互关爱着成长,长大后以各自的方式为林场改革和生态传承做出新一代林业人的贡献。
《龙城》根据小说“龙城三部曲”《西决》《东霓》《南音》改编,叙述了一个同样关系复杂的大家庭生活。郑家三个堂姐弟的成长及其相互关系构成该剧叙事主线:堂姐郑东霓性格叛逆,自由恋爱结婚生女后抛给家里,自己在屡屡碰壁后远嫁德国;堂弟郑西决因自幼父母双亡被三叔和三婶养大,一心想留在龙城向这个大家庭报恩,同东霓的闺蜜江薏逐渐产生感情;堂妹郑南音在大学发生异地恋,同恋人领证结婚。三个堂姐弟在经历种种生活挫折后共同认识到家庭的真谛,懂得像长辈那样用仁义、关爱、无私付出去温暖彼此。
从当代现实生活中展现自尊自强
在现实题材创作方面,《一路朝阳》的新意在于,跨越同类题材中“女强人”“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老套,讲述外地来京青年女性李慕嘉和田蓉的自尊自信自强之路。这首先表现为情节曲折多变的设置。李慕嘉被安达大律师吴剑秋破例招进律所,得到偶然邂逅的大老板黎光帮助,节节高升,其男友炒股失败迁怒于她而分手。李慕嘉不愿接受黎光施舍,寻求人格自尊和经济独立,成为莫愁园林创始人蔺达的合伙人而一同走向创业成功。此外还有她的闺蜜、表妹等人的情感纠葛和创业经历。
该剧除了重点塑造四位主要人物形象外,在人物群像塑造上也颇有特色,共同呈现那个特定时代的鲜活多样。最令人印象深刻之处,是以李慕嘉和田蓉的京城奋斗史阐述女性只有先经济自强才能赢得精神自尊的思想题旨,可信可感地传达出“自强不息”这一中国式价值观的当代意义。该剧取名“一路朝阳”应当是指一直带着纯真和赤诚品格去寻求自强、由此实现自尊的人生态度,也是对于北京市朝阳区地缘文化精神的一次新诠释。
还有一些现实题材创作如《追光的日子》,围绕高考表达教师和高中生群体的人生梦想,展现当代社会境遇中个体自主选择和奋斗不息的重要性。台球厅社会大哥郝楠在被青云高中重新聘请回去执教后,遭遇一群问题学生的困扰。他不断运用独出心裁而又入情入理的教学方式,帮助他们化解一道道难题而迅速成长,直到在高考中取得成功。
《外婆的新世界》是根据漫画改编、手法新颖的女性公路轻喜剧,叙述外婆孙玉萍在患重病苏醒后私自离家出走,姨婆孙玉兰带着外孙女窦绮去寻找她的故事。随着剧情展开,外婆对于往昔生活意义的重新发现和对新生活的追求热情,不断激发起观众好奇心:她热情帮助陌生年轻女性化解难题,寻求新生;路遇当年闺蜜,助她摆脱生意困境后悄然离开;碰见初恋老陈,发现他已住进养老院,目睹了人生别样风景;在打工时为同事煮咖啡,受年轻人追捧。姨婆和窦绮一路找来,亲见外婆焕发新的生命活力,全家人在公路旅程中和解。而同一位演员饰演外婆和姨婆姐妹俩,增强了全剧的喜感。
《我们的日子》以东北锦城机械厂保卫科干事王宪平和会计刘淑霞夫妻一家为主,讲述1979年以来四个家庭三代人的平凡生活故事,再现了改革开放时代普通市民苦乐相伴的日常生活画卷。该剧既真实描绘这些家庭日常生活中的不易,更展现他们坚忍顽强、化苦为乐的人生态度,具有以情动人的感荡效果和励志作用。
用京味剧讲述北京青年的理想主义
京味剧向来是京产剧中不可或缺的重头戏,《傻春》《情满四合院》《正阳门下小女人》等都曾经产生过重要影响。而《心想事成》叙述的重点在于京城胡同姐妹孙心和孙想如何在互联网时代中独立创业并找到幸福,显然是要传达新北京的新京味。该剧把这两个女主角设计成为性格有差异而又互补的对手:孙心敢想敢闯,孙想温润如水。她俩虽然性格不一、选择不同、分分合合,终究还是领会到亲情和互助的重要。该剧还透过姐妹俩与外地男性的恋爱和婚姻纠葛,表现北京市民与外地市民的交往状况,展示当前流动型社会中北京市民生活的变迁特征。
《梦中的那片海》聚焦20世纪70年代末京城部队大院子弟的自我成长。在什刹海冰场不期而遇的几个年轻人各有性格:肖春生叛逆潇洒,叶国华仁义助人,陈宏军内向好学,贺红玲貌美骄傲,佟晓梅文雅贤淑。他们五人面临新的人生选择:除陈宏军考上大学外,其余四人都相聚在军营,希望在部队建功立业。他们后来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不变的是共同缅怀青春梦中的那片海。
《情满九道弯》叙述在九道弯四合院长大的几位年轻人在改革开放时代的亲历。这群年轻人在成功后出力重新修整四合院,让它成为几代人宜居和乐居的新家园。
这一年的京产剧还有其他多类型或多样式开拓:特战题材剧《特工任务》讲述国安人员通过“特工任务”游戏破获境外间谍案件的新颖故事;律政题材剧《无所畏惧》叙述律师罗英子在步入中年后遭受婚姻变故而重返职场并求取成功的励志故事;网络剧《她的城》描绘企业高管、全职太太和律政佳人等三位女性的人生轨迹……回看2023年京产剧的表现,有理由期待2024年更加精彩,为全国文化中心建设奉献高质量的电视美学新建树。
(作者:王一川,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北京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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