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送红军(中国画) 吴宪生作
矿山新兵 杨之光作
千年土地翻了身(油画) 董希文作
五四运动(油画) 周令钊作
藏族女孩(版画) 李焕民作
维族老人之二 张延昭作
山乡巨变(连环画) 贺友直作
2016年是中国美术的丰收之年,也是中国美术的考验之年。因为这一年“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完工,加上围绕着建党95周年、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所展开的创作,出现了史无前例的一大批作品,其中有很多大尺寸的作品。这些作品作为连接新中国美术传统的主题美术创作,同时,也延伸了相关主题表现方面的宽度,其水平如何,直接关系到国家在文化上投入的结果,同时,也检验了当前中国美术创作的整体水平,关系到对当代文化成果累积的基本判断。因此,2016年是一个“历史年”——“历史”是这一年的关键词。不管是上下五千年的中国古代史,还是现代中国的共产党革命史,历史题材所包容的历史情境、历史感觉、历史趣味、历史问题等等一直围绕着这一年的始终。这个历史年中有多位令人尊敬的长者去世,盖棺论定而又成为历史的话题;又有一些需要纪念的历史人物,在整数周年的特别的日子里,包括展览、研讨在内的各种方式的纪念,依然在历史的范围内启发了美术界新的认知。
2016年是丰富多样的,除美术创作之外,美术展览、美术教育、美术活动、国际交流、美术馆和博物馆、市场和产业、媒体和宣传,诸多方面均各有所获。
“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完工
经中宣部批准,由中国文联、国家财政部、文化部共同主办,中国美协承办的“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历经5年,终于在2016年11月20日于国家博物馆以“中华史诗美术大展”呈现在公众面前。此前经主办单位组委会授权委托的专家委员会以无记名投票的方式评审验收这批创作,并经主办单位组委会审核批准,最终通过了146件作品。这是1949年以来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组织创作,也是国家财政投入最多的一次美术创作工程,因此,受到了美术界以及社会的广泛重视。
从整体上看这146件作品,显现了强大的国家美术创作的整容,气势不凡。所有作品的尺幅都超于平常所见。而且在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穿越之中,各种表现形式和语言的交汇,构成了视觉的历史系统和图像的历史脉络。作者所表现出来的精心反映到创作上,基本上可以代表每一个体的水平和能力。客观来论,在21世纪的当下,以现有的全国力量来完成跨越五千年文明历史的美术创作工程,是有相当难度的。因为美术队伍的现状就是如此,能画画的人很多,画好画的人也不少,但专门从事历史画创作的却是少之又少。因此,能够有如今的面貌,基本上在预估之中,也在期望值之内。
历史画的本质是画历史。表现历史事件中的人和事,反映历史事件中特定的时空关系以及历史事件在历史上的影响,而作为画还应具有画的基本的审美要求。作为历史画,如何处理历史和艺术的关系,是“历史画”创作的一个关隘。无疑,尊重历史是必须的前提,任何“戏说”和“戏画”都不可取。以中国历史发展主线为脉络的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的整体设计,在题材上择取重要的历史事件和有影响的历史人物,而这一选择是基于当下根据历史积淀的判断,因此,以史为重。从理论上说,没有不可以画的内容,但是,实际上有些题材是很难入画的,如“二里头文化”,现存就是遗址和考古成果,在其他阙如的情况下,显然是有难度的。其他有关哲学家、思想家的题材,在形象表现上也是有相当大的难度。
画历史画之前收集相关的文图资料是一项基础工作。越是时间久远,其史料收集工作就越难,而相关的文字资料就更加语焉不详,图像也就越模糊;更难的是有的根本就没有资料。面对这样的状况,画家往往是借鉴今人所拍摄的影视资料,而影视剧中普遍存在的戏说,则表现为各种不负责任的服饰、道具、建筑等,包括人物形象,如此的参照就难以避免地会影响到历史画创作的质量。尊重历史就必须了解历史,研究历史,其前提是要对历史有兴趣。如果是临阵磨枪,以完成任务的心态而沾一点历史的浮尘,那么,所画可能不仅是缺少深度的问题,往往是与主题貌合神离。历史画的难度不在是否能够准确地画出与历史相关的服饰、器具等,而在于画出主题的深度,表现出历史的厚度,而这对从事现实题材创作的画家来说是难题。
历史画之难在表现。对于绝大多数一直从事现实题材美术创作的画家来说,转身到历史画创作中来是不容易的。在表现上,所熟悉的是现代人的生活,可以信手拈来;而表现历史人物往往捉襟见肘。如果用画时装的方法画孔子、老子、秦始皇等,那么,找不到感觉的感觉出现在画面之上,就是一种历史画的尴尬。画画的感觉很重要,历史画的感觉尤为重要,这种感觉有历史的长度,甚至有历史尘埃的灰度。画家的感觉是一种修养,是画之外的一种功夫。感觉也是一种天分,需要有特别的才情。确实有这样一种画,只是人物换上了古装,而其他(包括配景)则是和以往所画一样,新瓶装旧酒。没有历史画感觉的画只是一张历史题材的画。
纪念与创作
2016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又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这是两个有着内在关联的纪念。因此,2015年12月,中国文联与中国美协发布了“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全国美术作品展征稿通知”,而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的组织创作则在定向的美术家群体中展开,同时,文化部联合中国美术馆也在筹备纪念建党95周年的展览。关于“建党”和“长征”这两个主题的创作,是新中国美术史上长盛不衰的革命历史主题,过去曾经有很多能够代表时代的创作,积淀了丰厚的美术创作的遗产。“建党”题材的主题美术创作在20世纪后期的延续与发展,得力于像纪念建党80周年、90周年等特别年份里所组织的创作,而在全国美协以及与建党主题所在城市相关的上海和浙江两地美协组织的创作中,也都不断有新的“建党”题材作品的出现。“长征”题材则早在新中国建立初期的革命历史博物馆组织的创作中,吴作人于1951年为纪念建党30周年创作了油画《过雪山》,成为了那个时代的代表作。
应该说表现的深入,形式的多样,尤其是新人的加入,都将革命历史题材的绘画创作带入到与新时代相应的新境界。显然,在新世纪这类题材的绘画创作也面临着许多新的问题,其中对历史的理解、对形式语言的把握,尤其是新人对革命历史题材创作的兴趣,都会影响到革命历史主题绘画创作的发展和深入。然而,在当下相对于过去,革命历史题材的美术创作基本上没有禁区,也就没有了风险,所带来的自由表现虽然改变了观念与模式,也改变了方式与方法,但失去了谨严与对题材的精雕细琢,又与那些历史上的经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新的创作很难挤进经典的行列,老调重调就成为许多纪念展、庆祝展的一大特色,5年前、10年前的同类展览中还是那几张画。革命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在新世纪的社会发展中显现出了式微的迹象,但由纪念和庆祝所激发的创作仍然在一些年份中形成热点。
本年度中国美协组织的纪念建党95周年专题创作,从6166件全国征稿作品中遴选出300余件入选作品,依然表现出了主题创作在业内有着一呼百应的深厚基础。6月19日“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全国美术作品展”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幕。展出了入选作品中的133件,加上国家博物馆馆藏经典、特邀作品和美协特别组织创作的作品,构成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展览。在这样的构成中,人们发现经典作品确实经典,而所映衬的征稿作品者则明显感觉到整体水平的下降,缺少精品力作。而其中的有些作品也可以放在其他全国美展之中,专题性创作的专题特色并不是很明显。新创作中贴标签的方式更引导了一种新的模式在扩散之中。在一个原本很自然的环境中,放一把旧藤椅,放几张老照片或旧茶缸,就成了应景的专业定制。至于展览策划中的旧加新的模式,表现出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方式,也需要开阔思维。
由文化部主办的“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美术作品展”,2016年7月1日在中国美术馆开幕。展览汇集了中国美术馆及全国主要美术馆藏经典作品300余件,也包括中国美术馆新邀约创作的部分作品,涵盖各个画种,也是规模庞大。新中国成立以来主题绘画创作中的“建党”题材是一个特别的内容,所以,画家们不断有作品从不同的方面去表现,而且与时俱进,60多年来累积了许多重要的作品。这些作品有着不同的选题角度,也有着不同的构思立意和表现形式,它们丰富的表现填补了历史图像的缺失,是今天用以回顾和观瞻的重要的图像。从上个世纪50年代后期直到进入新世纪之后的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建党”题材的绘画创作一直没有间断,表现出了这一题材在主题绘画创作方面的经典性。
嘉兴市连续20年的四届“红船颂”专题创作与展览,推动了“建党”题材的美术创作,同样面临的是如何在方式方法上有所变化,这既考验嘉兴市主管部门和专业机构,也考验与之合作的中国美协。要经得住历史的考验,就必须有新的思路和新的举措。而本年度各省市基本上都组织了规模大小不等的纪念展。同样,都激发起人们去思考“建党”题材的创作与展览要在时代的发展中与时代同行的问题。
2016年10月22日,由中国文联、国家博物馆、中国美协、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联合主办的“纪念红军长征胜利八十周年美术作品创作展”在国博开幕。展览展出了由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宣传局、中央美院、中国美院、清华美院、广州美院、湖北美院、鲁迅美院、西安美院8个单位、12组主创团队最新创作的12幅作品,每件作品高3米,宽8米,根据红军长征中最具代表性的历史节点,而成《十送红军》《血战湘江》《遵义曙光》《四渡赤水出奇兵》《娄山关大捷》《彝海结盟》《飞渡泸定桥》《翻越雪山》《草地铁流》《智夺腊子口》《直罗镇大捷》《大会师》,它们是自2015年11月27日中国美协在京召开了第一次策展研讨会之后开始创作的。同时展示了各主创团队创作过程中的写生手稿、创作草图等,共计200余件。
有关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的展览还有许多,如中国美术馆等多家单位联合主办的“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沈尧伊作品展十年汇选(2005—2015)”,4月28日在中国美术馆开幕。
逝者与缅怀
2016年,美术界有多位耆宿离我们而去,他们是(以去世时间先后为序,括号内为去世时间):上海中国画院一级画师邵洛羊(1月19日,100岁),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审贺友直(3月16日,94岁),中国美院教授汪志杰(3月29日,85岁),原四川文联党组书记李焕民(4月30日,86岁),广州美院教授杨之光(5月15日,86岁),中央美院教授孙滋溪(5月30日,87岁),中国国家画院一级画师孙大石(瑛)(12月4日,98岁),中央美院教授王琦(12月9日,98岁),广州美院教授刘济荣(12月15日,85岁)。这是一个极具分量感的名单,他们的艺术和学术,他们的思想和品格,都是构成20世纪中国美术高原的重要基石,也是构成20世纪中国美术高峰的突出的部分。
其中,贺友直先生在连环画领域以《山乡巨变》而成为新中国连环画成就的标志,他的影响力在他的时代中众口一词。王琦先生作为最后一位中国新兴木刻运动的参与者,他的离世也给鲁迅所倡导的新兴木刻运动画上了句号。王琦先生作为从延安走出来的版画家,每一个历史时段都有重要的代表作,而他在美术理论上的成就以及作为中国美协原党组书记的诸多工作,都对20世纪后半叶中国美术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李焕民先生的代表作《藏族女孩》《初踏黄金路》《高原峡谷》获全国青年美展一等奖,他以饱含新时代阳光的版画语言在新中国美术史上立稳了脚跟,同时,对于四川版画的成就以及四川美术的发展也是贡献良多。杨之光先生早在1954年就以《一辈子第一回》参加全国美展而一举成名,成为新中国美术史开篇中改造中国画的样板,此后,《毛泽东主办广东农民运动讲习所》《浴日图》《矿山新兵》《激扬文字》等都代表了不同时代国画人物画的成就,也推动了人物画的变革与发展。孙滋溪先生的《天安门前》是新中国美术的经典之作,而他的文学插图也是那个时代的重要代表。
2016年还有一些纪念性的展览和活动,让美术界和社会重新认识到一些历史上的问题,同时,也让更多的人通过纪念和缅怀,了解到这些在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画家在艺术上的成就。这一年是陈衡恪、陈半丁先生诞辰140周年,吕凤子先生诞辰130周年,刘海粟、陈之佛、秦仲文、王个簃、钱瘦铁先生诞辰120周年,赵望云先生诞辰110周年,罗工柳、郁风、彦涵、丁聪先生诞辰100周年。他们每个人都是与20世纪相关的重要的学术课题,都是20世纪中国美术史的章节或段落。其中陈衡恪与陈半丁、齐白石的关系,陈半丁与齐白石的关系,以及他们的艺术对于民国时期中国画的影响和成就,还有他们在历史发展中于当下的地位,都为学术界提出了值得思考的问题。刘海粟先生为中国美术教育事业奠基,为新美术的发展拓荒,十上黄山的奇迹,是一个从17岁到近百岁的发展历程。陈之佛先生融合日本画法而开创了新的工笔花鸟画的风格,对于工艺美术的研究和工艺美术的教育功勋卓著。赵望云先生立足于西北的新题材的开拓,作为长安画派的旗手,将中国画带入到北派的时代新境界之中。
2016年,中国美协适时在北京举办“罗工柳、郁风、彦涵、丁聪百年诞辰纪念座谈会”,请现在的老人说说过去的老人,回顾他们的贡献和过往的历史,实在是难得。尊老是我们的传统,尤其是他们在不同专业范围内的成就,他们在历史中所呈现的人品、艺品都值得后人珍重和景仰。四老的出身背景不同,专业背景也不一样,但是,他们所经历的社会发展却完全相同。首先是抗战,都有家仇国恨,都有为了抗战所做出的不同的贡献。四老自抗战以来在木刻方面的抗战工作也成为他们的共同点。他们用自己的画笔作为抗战的武器,是不同岗位上的齿轮和螺丝钉。同时,他们也用自己的情感去表现那个时代中人民的苦难,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至今都令我们感动。四老都与20世纪30年代以来大众美术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关系,宣传画、漫画、连环画、新年画为时代所做出的贡献,与他们的实践是分不开的。他们的作为与他们的作品都是这一时期的标杆,是新美术发展的方向。而由抗战形成的新美术中的大众美术的传统对于新中国,以及新中国美术发展的影响巨大,曾经是美术为人民的主流。
2016年留下了很多作品,也留下了很多话题,还需要慢慢回味、梳理和研究。而2017年又如约而至,新的开始将2016年推向了历史的轨道,那么,这个“历史年”的丰厚的沉重与多样的繁复,有许多将会交织在2017年的现实之中,这也是值得期待的。
(文/陈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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