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心之所往：费波舞蹈创作二十周年晚会”

视线作为中央芭蕾舞团表彰团龄20载杰出舞蹈家的系列活动之四——“心之所往：费波舞蹈创作20周年晚会”于日前在北京天桥剧场举行。为了写好这篇舞评，我在现场做了31页笔记，而心中则一直在默念着这样一个大标题：“幸运，身在中芭这个国际舞蹈的平台之上”！

费波的专业背景是北京舞蹈学院第二届现代舞编导专业本科班（1998年-2002年），专业主课老师是素以对己、对人、对艺术都无比严厉著称的王玫，而我则是教他们舞蹈史论的老师，素以不够严厉而著称。但在“严师出高徒”的真理作用下，王玫、洪信子、莫里斯·贝雅等中外名师的多种观念、意识、方法和技术调教下，这个班的21个同学中居然出了不少青年才俊，比如费波、胡磊、姜洋、柳宁、董杰、田劲、江靖弋、刘小荷、张蒂莎、吴珍艳、孙涓涓、祝慧灵等，其成才率超过了50%。他们毕业后，活跃在中央、地方和部队的专业舞团之中，国内和国外的舞台和讲台之上，甚至在法国、德国、芬兰、美国等地的国际现代舞和芭蕾大赛上摘金夺银，为国争光。然而，比较而言，费波是最为幸运的，因为他在毕业之际，便被时任中芭团长的赵汝蘅老师慧眼相中，进而开始从这个中国内地专业舞团中生存状态最稳定，各个部门配合最默契，艺术创作的氛围最活跃，舞者的条件、能力、技术、形象最整齐，国际化程度亦最高的舞蹈平台之上腾飞，逐步实现了向艺术家的蜕变。

交响芭蕾《逆风飞翔》

仔细拜读并欣赏中芭在团长冯英的策划和主导下，陆续为朱妍、张剑、王启敏和费波这四位团龄刚满20年的青年舞蹈家们编辑出版的画册，我们不难发现，在这些既令人炫目更使人向往的聚光灯下，在这些汗水与泪水交织、“痛并快乐”出来的作品年表中，居然存在着这样一种残酷的反差：20年，对于芭蕾明星而言，应该是已达到巅峰状态，但对于芭蕾编导而言，却只是刚刚踏上了成功的大舞台。不过，即便如此，费波的这20年的确是令人眼前一亮、心头一震的：在他的创作年表上，已经有55部小作品和9部大中型的舞剧和交响芭蕾。这个惊人的成绩单促使我真想去精确地统计一下他全部作品的演出时间究竟有多长，更想知道他为这些作品的脱颖而出，究竟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为了不负众望，更为了感谢中芭这个温暖大家庭的培育之恩，费波为这台20年的回顾展精心挑选了10个节目——就形式而言，既有5部大中型舞剧和交响芭蕾的选场或选段，又有5部言简意赅的小作品；就内容而言，在5部规模较大的作品中，既有横向上根据中西古典题材创作的《牡丹亭》《敦煌》与《哈姆雷特》，其中在《牡丹亭》中为杜丽娘设计的“三我”手法，可谓西方芭蕾与中国昆曲交相辉映的一大亮点，曾多次应邀赴海外公演，而《敦煌》中曼妙古雅的飞天选场则曾登上了亿万观众瞩目的央视春晚；又有纵向上兼容古今、风格当代，给予我们深刻历史反思的中型舞剧《孔子2012》，更有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期间，费波和舞者们一道戴着防疫口罩、克服呼吸困难、艰苦磨砺出来的交响芭蕾《逆风飞翔》；而5部小作品《回忆》《曾经》《昨日永恒》《那里》和《遥远的声音》则都是在纵向上展开，从不同的年龄段出发，追忆似水流年的男女双人舞，而费波对错综复杂现实生活的高度敏感、对基层喜怒哀乐的深切关怀时而骤然喷发，时而自然流淌，其中的《那里》2013年曾获得第七届CCTV电视舞蹈大赛的作品金奖，而《回忆》和《昨日永恒》则曾在2005年芬兰赫尔辛基和2018年美国杰克逊这两大国际芭蕾比赛上赢得了最佳编舞奖。考虑到芭蕾本是舶来品的现实，我更觉得他从国际大赛上赢得的最佳编舞奖实为来之不易，尽管这些年来，随着中国经济的向好发展、中外文化的交融互鉴，我们各门类艺术在国际上获得金、银、铜奖甚至大奖，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仔细审视和回望费波在这20年里取得的成就，我以为，费波的确是幸运的，因为他早在29岁那年，就因时任中芭团长赵汝蘅和副团长冯英的鼎力推荐，以及各方面人士不约而同的支持，经原文化部艺术院团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会批准后，成为迄今为止依然是独一无二的舞蹈界的“一级导演”。

费波的确是幸运的，因为他在冯英团长上任以来的12年里，于日益国际化的生存和发展空间中，既能紧跟国家发展的主旋律，又能释放艺术家个人的想象力，进而开辟出一条个性与共性、中国文化与西方芭蕾兼容并蓄的创作之路。

费波的确是幸运的，因为他在北京舞蹈学院的现代舞专业，接受了既严厉又系统的实践和理论教学，而北舞编导系的毕业生们一旦走出校门就会显示出他们从不发愁动作、创作速度高于他人的绝对优势了。而我则从没有期待他们在校期间，就能成为一位技精艺熟的艺术家，因为40年舞蹈史的研究经历告诉我，要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艺术家，需要一辈子的孜孜以求。

芭蕾舞剧《牡丹亭》选段

正因为艺海无涯——芭蕾作为一种标准化语言的根本属性决定了，母语为中国民间舞的费波要想补上这个先天的不足，无疑需要毕生的努力；正因为“量变到质变”——20世纪的编导大师乔治·巴兰钦活了79岁，却编出了400多部作品，因此才有了20多部作品常演不衰，其中的6部堪称经典，而如今已年过四旬的费波，才编出了60多部作品，因此，倘若要立志成为大师，留下几部经典作品，尚需加倍努力；而用舞蹈经典的四大要素这个国际标准—— “炫技”“抒情”“立意”“造型”来衡量，费波的创作之路更是还有很长、很长……不过，作为他的授业老师，我了解他做人的低调和做事的坚韧，因此，始终对他怀有满满的信心。

（作者：欧建平，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名誉所长、舞评人；图片来源：中央芭蕾舞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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