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敦煌艺术学者常书鸿为了推广敦煌筹集经费，带着年仅15岁的女儿常沙娜在兰州“物产馆大楼”举办父女联展。73年后，父女的作品再次相逢在7月15日于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开幕的“花开敦煌——常书鸿、常沙娜父女作品展”上。多年来，他们一位被誉为“敦煌守护神”，一位成为“敦煌图案解密人”。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

　　本次展览将持续至9月15日。这是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继4月至6月举办的“器服物佩好无疆——东西文明交汇的阿富汗国家宝藏”之后第二个丝绸之路主题的相关展览，也是从另一个视角诠释“丝绸之路”的文化、艺术与历史意义。

　　常沙娜生于法国里昂，她的父亲常书鸿、母亲陈芝秀都是中国20世纪早期的留法艺术家，她的名字则来自于里昂当地的一条河流。常书鸿曾在里昂国立美术专门学校、巴黎高等美术学校学习绘画。1933年至1935年，常书鸿师从法兰西艺术院院士劳伦斯。他是首位进入巴黎美术家协会的中国艺术家。

　　1935年秋的一天，常书鸿在巴黎塞纳河畔的一个旧书摊上偶然看到法国探险家伯希和编辑的《敦煌图录》；在法国吉美博物馆他又看到伯希和从敦煌藏经洞带回法国收藏的大量敦煌唐代绢画。中国古代艺术的灿烂辉煌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他下定决心回国寻访敦煌石窟。常书鸿在回国后首先任教于北平艺专。“七七事变”后，学校开始向南转移。1942年，重庆国民政府指令教育部成立“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并由常书鸿担任筹备委员会副主任。同年2月，常书鸿带着第一批研究所工作人员来到敦煌。面对绚烂的敦煌艺术宝库，常书鸿毅然决定在敦煌安家落户。

1991年常书鸿与女儿常沙娜

　　蹬着“蜈蚣梯”，爬进蜂房般的洞窟临摹壁画

　　常书鸿一家颠簸向西，从重庆迁居敦煌，当时的常沙娜只有12岁。初到敦煌，常书鸿等人生活条件极其困难，一眼望去只见一堆堆的沙丘和芨芨草。即使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常书鸿仍积极组织修复壁画、搜集整理流散文物、撰写学术文章，还临摹了大量的壁画精品。常沙娜开始了一边在酒泉的河西中学念初中、一边在敦煌临摹壁画的日子。她回忆道：“在河西中学读书时，学校放假我必回千佛洞，尤其是暑假。我可以蹬着‘蜈蚣梯’，跟着大人爬进蜂房般的洞窟临摹壁画。”

　　时代的动荡、生活的艰难丝毫没有动摇常书鸿弘扬敦煌艺术、传播优秀文化遗产的坚定决心。为了落实经费和有关工作人员等问题，他还曾带着常沙娜到兰州举办了“常书鸿父女画展”。画展引起很大反响，更多人开始关注宝贵的敦煌艺术。

供养菩萨一晚唐14窟常沙娜临摹

　　常沙娜从1946年下半年开始到敦煌县上学，课余时间集中精力在石窟里临摹壁画。常书鸿要求她每天一早起来，以唐人经书为帖练字，再朗读法语1小时，然后去洞窟临摹壁画，晚上则跟着大家画速写。父亲要求她从客观临摹入手后以整理临摹为准，将北魏、西魏、隋、唐、五代、宋、元各代表窟的重点壁画全面临一遍，并在临摹中了解壁画的历史背景，准确把握历代壁画的时代风格，让她系统地了解敦煌各时代画风的特色。

　　“那时石窟都没有门，洞口朝东，早晨的阳光可以直射进来，照亮满墙色彩斑斓的画面。彩塑的佛陀、菩萨慈眉善目地陪伴着我，我头顶上是节奏鲜明的平棋、藻井图案，围绕身边的是神奇的佛传本生故事、西方净土变画面，我如醉如痴地沉浸其中……画得投入极了，兴致上来，就放开嗓子歌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随着太阳转移，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而我意犹未尽，难以住笔。”这是常沙娜脑海中抹不去的记忆。

　　日本著名作家池田大作曾问常书鸿：“如果来生再到人世，你将选择什么职业呢？”常书鸿回答：“我不是佛教徒，不相信‘转世’，但如果真的再一次重新来到这个世界，我将还是‘常书鸿’，我要去完成那些尚未完成的工作。”开幕式当天，常沙娜在展览专门设置的祈愿墙上写道：“今天清华艺术博物馆举办了‘花开敦煌’父女作品展，我们又相见了！展览引起众人的重视……您可以放心，国家众多的人重视、嘉爱敦煌，共同为发展丝绸之路的明珠而努力！”

女供养人（中国画）新疆拜城石窟第104窟 常书鸿整理临摹

　　敦煌壁画的图案，可以运用到衣食住行中

　　展览中，父女二人的油画、速写、壁画临摹、花卉创作、装饰图案设计、服饰设计等200余件作品展现出两代人在不同时期的艺术经历中所彰显的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艺术的“守护与传承”精神。

　　1982年常书鸿被调任国家文物局顾问、敦煌文物研究所名誉所长，举家迁往北京，后于1994年6月逝世于北京。“我非常幸运有一位伟大的父亲，他传承给我的不仅仅是艺术，更重要的是对祖国的赤诚热爱。他对艺术事业忘我追求，将自己小家庭的利益置于国家的需要、艺术的需要之后。”对常沙娜而言，自己的血液里流淌着父亲的血液。

　　新中国成立初期，“敦煌文物展”在故宫午门城楼上展出。常沙娜随父亲筹办展览，并在其间为梁思成、林徽因夫妇讲解。二人发现了常沙娜扎实的敦煌艺术基础，于是安排她到清华大学营建系当林徽因的助教。在林徽因的指导下，常沙娜走上了艺术设计的道路，并在设计上运用熟悉的敦煌艺术元素，成为国内最早从事敦煌图案研究与教学的学者之一。

1991年，走进米寿的常书鸿再画敦煌飞天图

　　1959年，常沙娜曾与中央工艺美院同事李绵璐、黄能馥到敦煌进行临摹考察，将莫高窟历代壁画与彩塑人物的服饰图案按年代分类收集整理，其成果于1986年编辑出版为《敦煌历代服饰图案》。这是中国现代第一部系统研究敦煌服饰艺术的著作。多年来，常沙娜潜心研究敦煌图案，将各类图案，如华盖、藻井、背光、服饰等，进行系统的临摹整理与研究、教学。2004年，她带领学生完成了《中国敦煌历代装饰图案》繁重的整理、编绘工作，又在10年后，于2014年出版了《中国敦煌历代装饰图案（续编）》，进一步研究、展示了敦煌壁画装饰图案丰富的内容。

　　常沙娜表示，敦煌壁画的图案太丰富了，可以运用到衣食住行中。这位“敦煌图案解密人”以其多年对敦煌图案的分析与整理工作，将壁画中精美图案萃取出来，诠释出古典艺术的精丽、繁华、优雅与时尚。

　　1952年，亚洲及太平洋区域和平会议在北京召开，在林徽因的亲自指导下，21岁的常沙娜为大会设计了一款《和平鸽》真丝丝巾；1954年至1959年，常沙娜先后参与了共青团团徽设计、苏联展览馆（现北京展览馆）、首都剧场、人民大会堂和民族文化宫等新建筑的装饰设计，将所学的敦煌艺术元素应用于设计；1997年，常沙娜受命主持并参加设计中央人民政府赠送香港特区的大型礼品雕塑《永远盛开的紫荆花》。展览现场，观众还能欣赏到多种运用敦煌元素设计的艺术品及文创作品。

常沙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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