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散之 古银杏行 291×103cm 书法 求雨山文化名人纪念馆藏
《古银杏行》是林散之晚年的作品。
这是一幅大作品了,除了幅式大,还有洋洋洒洒几百字的内容,算得上倾心倾力创作而成。
和林散之某些干裂秋风润含春雨的作品有所不同,《古银杏行》并不体现强烈的干湿对比,而是表现了一种凝重滋润的美感。
《古银杏行》在用笔上沉着稳重,虽为行草书,行笔却不求迅捷,气势并不求豪纵,而是多有捉控,把行笔速度放慢了下来,让墨色充分地渗入纸内,使线坚韧饱满,得古朴趣味。尽管字与字之间也有一些牵连,但牵连中不激不厉,缓缓导引,使其联系自然而然。从用笔可见林散之功夫的深厚及细腻,很完好很到位,决无草草敷衍而过。用笔多圆少角,多秃少尖,退去潇洒华丽,流露出古拙、质朴、含蓄,可资细细品玩。
用墨的滋润安和也是《古银杏行》的一个特色。作品不显示墨色的两极对比。墨色的大差异固然可以给人强烈的视觉提醒,但此作还是以滋润为主贯穿全篇,墨气氤氲,墨色深沉,时有涨墨之趣。墨重墨轻一路错杂而下,转换变化,似在不动声色之中。墨色的润泽使人于玩赏中如临江南春雨,展开一个恬静闲淡的境界。
《古银杏行》在结构上给人宽松的美感,尽管字数繁多,却得宽敞通透,故显大气。结构松而不散,简而不寒俭,似正犹敧,时正时敧,譬如用兵,奇正相生,有应有伏。如论说其造型,则多修长之姿,便于属连上下,因此少横向扩张之线,多向下摇曳接续,有移针匀绣之妙。尽管字多,空间饱和,还是使人不觉结构的壅滞、温纯,我们不能不钦佩林散之在结构上的善于留白。
《古银杏行》展开了一个和谐统一的整体。虽然篇幅大字数多,书写过程也比较长,但通篇下来神完气足,毫无倦怠之笔,兴致酣足,首尾相衔,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中则首尾皆应,足以称统一整体之密切。这种整体之美在林散之笔下,是如此从容闲雅地进行,以字带字,字字相激相活;以意带字,意在其中,笔断意连,真有如包世臣所云:“如老翁携幼孙行,长短参差,而情意真挚,痛痒相关”,如此这般浑然一体。在主要内容的两侧,右边有两行小草,左边三行小字,作为对主体的补充,可视为林散之兴犹未尽的继续。甚至,这五行小字还更为精彩。
作为一位艺术个性突出的书法家,这件作品当然不止给我们这些美感。功力的具备是最根本的,两功力之外的部分,如作品弥漫着安和、文雅的文人气、书卷气,在看似寻常的笔墨中蕴藉高远,则是更让人寻味的。所谓的书法创作当然是后起义,实则就是挥毫。一个书法家有了感受必定要秉笔而行,在纸上抒情写意。而一个书法家平素积累下来的学识、修养、气度都会在挥毫中罄露出来,为人接收。晚年的林散之已经到了如同杜甫所书的“浑漫与”的自由境界,又如刘禹锡说的:“郢人斤斫无痕迹,仙人衣裳弃刀尺”,进入了一个很自然的过程。在《古银杏行》中,书法家志道的、遣兴的、抒怀的情调都得到了充分地阐发,而自然地写、朴素地写、随意地写,又使人感受到书写之真、之纯、之淡。
挥毫理应如此。
(作者:朱以撒,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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