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随着社会发展速度的提升,年轻群体中的竞争愈发激烈,致使了“内卷”现象和高强度的压力,一些人以小透明和多余人自嘲,陷入一种消极无奈的生活哲学中而不自知。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对社会及其发展有多一些思考。其实,古人对这个问题早已有过探讨,并且将其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庄子在他的时代用内心的丰盈抵御外界的纷扰,而在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的《工作与时日》中,提及了克洛诺斯时代,那是属于人类的黄金时代。
“诸神和人类有同一个起源。首先,奥林波斯山上不朽的诸神创造了一个黄金种族的人类。这些凡人生活在克洛诺斯时代,那时他是天上的国王。人们像神灵那样生活着,没有内心的悲伤,没有劳累和忧愁。他们不会可怜地衰老,手脚永远一样有劲;除了远离所有的不幸,他们还享受筵宴的快乐。他们的死亡就像熟睡一样安详,他们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肥沃的土地自动慷慨地出产吃不完的果实。他们和平轻松地生活在富有的土地上。羊群随处可见,幸福的神灵眷爱着他们。”
(图片来源:影像中国,摄影:李萍)
人类也有过不知愁虑为何物、快乐似神仙的生活,然而,在第四到第五代人类的时期,人和神产生了彻底分野,赫西俄德在《神谱》中对人类的界定是“靠吃五谷为生”,不吃就会死,要吃就得面对大地辛苦劳作,对黄金时代的向往,对幸福和快乐的追求,是古希腊人的理想人生,而要过幸福悠闲的生活,必须要以一定的财富为基础,形象地说,就是要用粮食填满谷仓。
“出身高贵的佩耳塞斯啊,要时刻记住我的忠告,无论如何你得努力地工作。这样,饥饿或许厌恶你,头冠漂亮、令人崇敬的地母神或许会喜爱你,用粮食填满你的谷仓,因为饥饿总是懒汉的亲密伴侣。活着而无所事事的人,神和人都会痛之恨之,因为其禀性有如无刺的雄蜂,只吃不做,白白浪费工蜂的劳动。愿你注意妥当地安排农事,让你的谷仓及时填满粮食。人类只有通过劳动才能增加羊群和财富,而且也只有从事劳动才能倍受永生神灵的眷爱。劳动不是耻辱,耻辱是懒惰。”
“劳作”属于人世,是人类的宿命,也是人类的荣光,农神德墨忒尔把人类从狩猎式的不稳定文明中解救出来,使人类真正来到稳态的农业文明中。在来自自然的财富活动中,农事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生产活动和生活方式,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无论是黄色文明还是蓝色文明,农业都是第一生产力,丰衣足食都是一个恒久的根本基点。因而,人类挥舞着锄头向土地索取的行为就被赋予了某种崇高性,勤劳致富也是最受人尊敬和自带光环的致富途径。
故而农事诗篇,非一国独有。除了对神的称颂、对海上贸易的经验的指导,《工作与时日》的383—694行诗着重于农业生产、家畜饲养等知识的劝诫,而后一点,与《诗经·豳风·七月》有相通之处。《诗经》中关于农事的描写不少,尤其是播种、收获、祭祀等场景为中国文学及历史留下了珍贵的诗句,如《小雅·大田》《小雅·甫田》《周颂·丰年》对丰收的庆贺、《小雅·信南山》祭祀农神的诗句、《周颂·思文》对后稷稼穑之功的赞扬、《周颂·噫嘻》对春耕祭典的描写等,而《七月》更是一副生动的农耕图,“八月其获,十月陨萚”“六月食鬱及薁,七月亨葵及菽”“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等诗句对春耕、秋收、冬藏、采桑、染绩、射猎、建房、酿酒等都有浓墨重彩的描写。《七月》和《工作与时日》都以农活的时令展开诗句的铺陈,在渲染“何以卒岁”的农事之苦方面异曲同工。从人类发展的历程来看,步入农业社会,划分了人与动物的疆界,也是人与神的分水岭,人类不得不面对高强度的农事以维持生命,同时供奉起大地神、农业神、谷物神、丰饶神以祈求丰收,缓解忧勤艰难,同为早期现实主义作品,《工作与时日》着重对通过勤劳获取幸福生活的正义伦理教导和对贵族骄横的谴责,《七月》则透露出对贵族阶层不劳而食的愤懑之情,可谓彻底的现实主义。
如果说从事农业劳动的人类注定辛劳,那么,进入工业社会、信息社会后的人类物质方面得到极大丰富,不用依靠织布、播种、收割、打谷等维持衣食,更多地依赖社会资源和专业技术立足,仅仅勤劳也无济于事,还要具备勤奋、智慧、人际交往、抵御风险等全面性要素。人类一直幻想着黄金时代的舒适,然而,每个时代的人都有特定的困境和责任,只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些困境和责任需要依托更强大的力量才能解决,但我们绝不该为此而消极和焦虑。
(作者:魏策策,陕西省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第二届全国文艺评论新媒体骨干培训班学员)
延伸阅读:
中国文艺评论网
“中国文艺评论”微信公号
“中国文艺评论”视频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