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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儿女》:江湖已逝 斯人不在

2018-10-12 阅读: 来源:刘小波 作者:刘小波 收藏

  贾樟柯的新片《江湖儿女》近日在国内公映,这部冲击金棕榈奖的影片讲述的是江湖逝去的故事,该片在第71届戛纳电影节未上映前就吸引众多人的关注,成为话题之作。《江湖儿女》作为贾樟柯第五次向金棕榈发起冲击的力作,在戛纳掀起一阵狂澜。不过,透过影片可以明显看出导演创作上的瓶颈,全片几乎都在挪用之前的作品而无多少创新可言,可谓江湖已逝,斯人不在。

  《江湖儿女》讲述了一段跨越17年的爱情故事,故事时间线索明晰。故事分三段进行:第一段的故事为巧巧救人,在一场突发的斗殴中,巧巧为了救自己的男友郭斌打响了枪,为了保护郭斌谎称枪是自己捡来的,最终入狱;第二段故事为寻人,巧巧出狱后一路去寻找郭斌,甚至为了必要的生活费去行骗,得知郭斌有了新的生活便选择离开;第三段为助人,巧巧得知郭斌仍然一事无成且半身瘫痪后选择收留他,不过她宣称这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江湖的义字让她这么做,最终郭斌逐步恢复,却无颜面对巧巧,选择离开,他一直在找寻一个男人的尊严,最后留下的不是书信,而是钱,这是郭斌眼中维护尊严最有力的武器,巧巧出门去追赶已来不及,故事就此完结。最终是巧巧扛起了江湖的大旗,而其他人则纷纷退出了江湖。

  导演在类型上融合了犯罪、动作与爱情,将影片定位为江湖,实际上演绎的是一段儿女情长,甚至滑向了时下最为流行的大女主剧,赵涛饰演的巧巧成为故事的重心。这样普通的故事如何去国际上争夺奖项?导演借助“江湖”这一极具中国风的元素作为故事的引擎。“江湖”二字的出现有讨好西方世界的目的,国外对中国的江湖深感好奇,这次贾樟柯打着这一旗号,为影片在国外造势增加了筹码。但是“江湖”在影片中仅作为简单的概念挪用,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生发。影片别有用心的地方在于,将一把枪作为江湖的标志,有了枪就是江湖的人,而实际上,枪是现代文明的产物,导演实际上一开始就已经把江湖解构了。

  在主题上,江湖或者爱情都只是表层的东西,深层里贾樟柯仍努力对中国社会历史的变迁予以审视和观照。影片一开始就是矿区整体搬迁的情节,而巧巧、郭斌等人曾经也有固定的工作,只是在时代的大潮中很多东西都变了,不得不寻求新的生活方式,是时代的发展让他们不得不混迹于江湖。一直不曾停歇的音乐进一步暗示了时代的喧哗与躁动。不断出现的金钱、国外音乐以及国标舞,是中国在全球资本浪潮中所面临的真实境遇,导演也一如既往地在影片中表现了对现代性的反思。

  时代的进程让导演担忧,这在片中多有表现。老贾捉弄郭斌的场景中,首先是拿手机拍摄落魄的郭斌,双方打赌时所有人都拿起了手机在拍摄,而影片最后镜头是巧巧出现在了监控画面之中,影片戛然而止,这种时代进程步伐的刻画让影片有了一种厚重感。再比如影片的囚徒主题,巧巧相信徐峥饰演角色的描绘,最终产生了UFO的幻觉等。《江湖儿女》体现了导演浓浓的乌托邦情怀,英文片名《Ash is Purest White》源自郭斌与巧巧在火山旁对话时的一句台词,“火山灰是最洁白的”。经历了高温的历练,无论经历什么,最终是洁白无瑕的,这只能是一种理想情怀,一种乌托邦情愫。歌曲的使用也有此种意味,反复吟唱的Y.M.C.A其实是一块乐土,极乐世界,是想象的乌托邦。但遗憾的是,这些都不是这一部影片的首创,而是在其之前的影片中反复表达过的。甚至《山河故人》对时代进程的刻画比这部《江湖儿女》更为深刻。

  贾樟柯将自己所建立起来的导演资本进行回炉,试图打造一个超级商业大片。很多故事情节与技法观众并不陌生,包括山西方言、音乐元素、主要演员、镜头语言等。《江湖儿女》开场时的几幕对交通工具上的人的面部表情的特写就是导演惯常使用的长镜头和空镜头。全片的音乐安排也与之前的影片有着极大的相似性。在具体呈现上,《江湖儿女》和《山河故人》在时间跨度、叙事结构和时代对个人的影响上相似点很多,同样是三段式的时间安排,同样是时代背景下的人生变革。第二个时间段的故事又完全是《三峡好人》的翻版。无论是故事发生的地点还是人物道具都有极强的相似性,例如关于三峡蓄水将淹没景观的叙述、巧巧手里一直攥着的撕了标签矿泉水瓶、等待迁徙的移民等都说明了这点。迁徙这一基本主题也有所延续,矿区要迁徙到边疆去、巧巧服刑期间监狱也要迁徙、在奉节寻人阶段也有大批的移民等着迁徙等,这些与《三峡好人》如出一辙。此外,爱情故事是《任逍遥》的延续,卡拉OK厅的躁动有《小武》的影子,暴力书写与《天注定》相仿。这些明面上是对自己过往作品的致敬,实际则杂糅了过去的成功来实现新的成功,但是艺术需要的是不断超越自我,一味的复制只是江郎才尽的表现。

  《江湖儿女》带观众回味了大量流行歌曲。开篇的背景音乐是毛阿敏的《永远是朋友》,而最后郭斌似乎没有朋友了,无论是林家栋兄妹的消失,还是老贾的捉弄,都是没有朋友的表现,歌曲的反讽性极强。此外,叶倩文的《浅醉一生》、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呼应片中的情感戏,叶丽仪的《上海滩》等烘托出江湖氛围。国外流行歌曲方面,导演选择了村民组合(Village People)的Y.M.C.A,这仍是一首迪斯科舞曲。导演的音乐安排呈现出东西杂糅的局面,实际上也是中国最真实的一面,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华语流行歌曲和西方流行乐同时响起,音乐成为时代的注脚。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多少新意可言,尤其是和上一部《山河故人》相比,歌曲的使用基本没有改动。在贾樟柯的影像谱系里,一直以来都借力流行歌曲提升影片的深度,他曾说,“他们的江湖,从流行音乐开始”,对流行音乐的集体记忆,经由时间的冲刷,成为一代人生命的烙印。流行音乐本身只是那个时代里娱乐消遣的产品,但在这些人的生活里又无孔不入地消解了他们日常的焦虑。在贾樟柯的电影里,中国人的群像和流行音乐紧密缠绕在一起。

  这一次导演明显是从艺术电影向商业电影转型,不断出场的客串演员上演了一幕幕与故事有些游离的搞笑片段,比如一同乘船的大姐吃饭前还要进行一番祷告,却偷走了巧巧的钱包;摩的师傅拉客时心生歹意,反而丢了摩托车;巧巧为了生活不得不冒充怀孕妹妹的姐姐行骗……显然,这种搞笑方式与之前导演用黑色幽默来衬托中国社会的现实已经大相径庭了。

  从其早期作品可以看出,贾樟柯完全有能力拍好电影。导演有着独特的情节构筑与叙述策略方法,其作品从体裁上来看多具有纪实与虚构的双重框架。他一直想记录真实的中国,这种叙事野心所伴随的体裁的暧昧性增强了影片的艺术性与解读的开放性。然而这次,对于熟悉贾樟柯的受众而言,影片并没有多少新意。或许因为观众与他的电影之间始终有距离,这次他不得不选择简化主题、激化矛盾、用琐碎的搞笑片段试图与观众亲密接触。过去,他的影片常常出现两种评价的对峙,但这一次,贾樟柯收到的基本都是赞誉,喜耶?悲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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