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与时间,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摄影,本身就是时空控制和转换的技术,而影像价值最终会留给时间来积淀和决定。所谓时间,是人类关于运动和变化的记忆;所谓记忆,是时间运动中的人与事件的变化。所以,影像与时间、与记忆,是一体生成的,且一体存在。
我爱祖国(摄影) 樊豹声
影像中的时间、由影像构成的记忆,都与真实性相关。关于影像与真实性的关系,讨论已久,演化至今,人们所关心的可能已经不再是真实与否的问题,而是如何保持用影像言说引起公众关注的问题。20年前,我们谈到摄影的真实性问题时面对的是全球每年可以估量的胶片化影像生产量。而到现在,我们面对的是难以计数的电子影像的海洋。20年前,我们焦灼的是摄影人如何拍摄出更加真实的影像,如何让社会公众接受这些自称真实的影像。现在的情况显然更加复杂了,我们除了对上述问题怀有隐忧,更加担心的是这些费尽心力拍出来的影像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被人们注意,而不会被影像的海波所淹没。
记忆与现实相关。我们利用影像在代复一代的人际交替中建构现实概念,也在影像建构起的虚拟现实中阅读和理解现实。摄影发展到今天,静态的、动态的,局部的、全景的,二维的、立体的,拍摄的、后期制造的,影像的、文字和话语的,都融合在一起,构成了我们现实概念得以形成的基础,可以说,影像成为支撑现实概念的主体力量,话语是缠绕在影像旁边的解说角色。在当今社会,充斥和包围着人类现实意识和记忆的,是影像,而不是第一现实的信息。从某种意义上说,影像已经成为人类与现实之间的玻璃墙。
开放(摄影) 毕金辉
从记忆生成的要素和过程来看,摄影过程就是选择性记忆的过程,没有被纳入镜头中的东西等于不存在;而在4G或5G的网路时代,一个东西上网后迅速被淹没,不被识别和传播,也等于它不存在。将拍摄素材编辑成可以言说、理解和文化成品在网络上传播,不被淹没,本身就需要对前期镜头选择性记忆的再选择、再过滤、再提炼。这其中当然蕴含着意识形态的方向和规划,也透现着个人趣味和思想走向,决定成败的,常常是对当下人们心理活动和预期的反映是不是直接,而不仅仅是作品的特异性。这样,社会面临着一种局面:影像直接构成现实概念,有的现实不被纪录,有的现实制成影像后不被看到、不被重视;掌握和控制影像生产和传播,就掌握了关于现实、历史的记忆。大众记忆的生成,消费意象的提炼,表面看起来与社会治理关联不大,但二者真正植根于其中的,是影像的生产和把控。
在大众记忆里,集体意识和无意识占据重要位置。以影像化的手段塑造起来的社会意象和消费意象编织在一个序列里,构成有序的逻辑体系。在新时代,任何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有把影像和语言方式统合起来,建构起国家和民族的系列化意象体系,才能凝聚起浩大力量。同样,在201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年历史的回顾中,在当代中国形象的建构中,在人类命共同体的书写中,影像是离不开的视听书写手段,这关乎中华民族集体记忆、关乎国家历史、现在和未来。
爱在夕阳下(象山白鹭)(摄影) 韩彦明
(作者:李树峰,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北京国际摄影周学术总监,中国艺术研究院摄影艺术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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