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画作

      老树曾表示自己的创作手法与丰子恺关系不大，其实，他的作品图式里面吸收丰子恺以来的诗画叙事漫画方式、新文人画的手法，还包括了流行漫画绘本等图像元素。老树的主题是“逃避”，逃脱生活和社会事务中的重重忧虑与压力，突出日常生活的怡情与享乐，是一些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私下的自我嘲弄与调侃，宣泄着日常生活中的疲惫感、无聊、慵懒和消沉的情绪。老树说，“要活回你自己，这不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的。让自己内心丰富起来、有意思起来，活得好玩一些，不要看别人的脸色，也看不着”，“想画就画，不画就拉倒，我还对你负责?你跟我一毛钱关系没有，我是解决我自己的焦虑，你也应该想办法解决你自己的焦虑”。老树将日常生活里的平凡琐事，用玩味的笔触勾画，既焦虑不安，又顾影自怜，纠结在无法突破的矛盾中。作品反映现代日常生活的琐碎与无聊，调侃大众麻木无趣的日常生活。老树虽然强调了借绘画而逃避，也借绘画来进行社会批判，他擅长的白话诗歌借用多个流行题材，集合各种网络段子，解构僵化的意义，颠覆教条的传统。

丰子恺先生画作

　　老树的创作状态很容易让人联想起2007年英年早逝的“业余”画家韦尔乔，当然他们的风格差异很大。当初看韦尔乔的画确实眼前一亮，作品风格、画家姓名都让人误以为这是某个西方大师。那种对直觉的发掘，无意识的表露，天马行空的想象，把人带到了一个通常为技术所累的职业画家所无法达到的境地，他一闪即逝的思绪和灵感、不经意的记录让我震动。医生的职业的确给韦尔乔的画带来与众不同的气质，比平常人更多地接触生和死的问题，使得他的作品有一种意境，直指人心最深处的孤寂。他的画大致不离梦魇般的阴暗与压抑、死亡的探讨、对性的关注、宗教的影子以及温馨的怀旧与感伤。他的作品以孤独和死亡为主题，让人感觉到病人的痛苦渗透到他的内心深处，画作之外的文字是他思考的流露。作品体现了作者在哲学、文学、历史、绘画、音乐等方面的修养。韦尔乔没有大红大紫过，但他的漫画艺术偏重于精神超越和终极关怀所产生的文化意义与价值，在今天仍然具有吸引着我们心灵的力量。

　　老树的成功得益于网络时代。问题在于，讨论社会问题模式化与“平庸化”，依据思维惯性和固有知识进行简单的对号入座式的分析。老树呈现出某些“公知”在网络上的共有缺陷。网络世界的特点是虚拟化，这种虚拟仿佛给人一种错觉，虚拟世界是自我裸露和自由表达的天堂，容易让人产生鸵鸟心态和玩世不恭的心理，从而导致轻松且轻易地放弃了道德责任。老树的漫画及其语境有着无法逃避的困境，这个困境也是中国社会飞速发展带来的困境。大量社会问题在老树漫画当中既要触碰，又无心揭示使人不安和不满的潜在根源，逃避是一种策略。

　　老树漫画作为一个流行品牌，我们很难判断它如流星划过，还是可以进入到当代文化与漫画史中。艺术作品有转瞬即逝的，也有永恒不灭的。我小时候很欣赏丰子恺的作品，觉得有生活情调，有亲切感，学习美术专业后，瞧不起他了，觉得太简单了，转了一大圈，现在再看丰子恺的画，又觉得好，充满童真和天趣，有悲天悯人的力量。所以，漫画家无论怎样转换视角去迎合市场，总是要生产出滋养人类精神的营养，而不是靠一味地调侃现实，或者逃避现实来取悦大众。韦尔乔也有这种力量，他在幽默中掺进的哀婉情调，他塑造的乞丐、小官吏、流浪汉、医生、天使等艺术形象是发噱的，但决不包含嘲弄的成分，而是渗透着深沉的同情，使人产生哀婉的感伤。这种感伤与幽默一样，几乎贯穿在他所有的作品中。无论是纸媒时代还是网络时代，漫画都有着它的社会责任与文化担当，这种担当与责任是漫画艺术也是其他艺术形式的最根本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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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程阳阳，中国文联文艺评论中心研究处处长、《中国文艺评论》月刊副主编，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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