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 2022年国产电视剧保持了相对持续的创作热度与质量。回首全年创作，电视剧作为日常性、陪伴性的叙事艺术，留下其作为精神产品的独特魅力，在类型突破、话题设置、“新人”形象塑造等方面都有不俗表现。本文通过对上述焦点问题的梳理、阐释和整合，在回望中展望未来。

【关 键 词】 2022国产电视剧 类型 话题 “新人”形象

2021年的主题剧热度、口碑居高不下，已然成为“高峰”横亘在跨年节点，对于2022年的电视剧创作来说，是样板，更是挑战。新年伊始，《人世间》在央视一套黄金档和爱奇艺同时热播，瞬间掀起观剧热潮，引发亿万观众共情，形成全民“爆款”，国剧开年大吉。转眼间，时间又将迎来2023年新年，从年初到岁尾，那些陪伴人们走过四季的好剧，当然也“载道”“言志”，但更重要的是，它们带领观众走进故事世界，走进人物悲喜，走进或酣畅淋漓或深远悠长的审美时空。

要对2022年国产电视剧进行关键词界定是件难事，但作为日常性、陪伴性的叙事艺术，总会留下其作为精神产品的独特魅力。于是，类型突破、直指人生敏锐话题的设置，以及各类题材、类型创作中所出现的“新人”形象，瞬间成为兴趣、焦点和问题，值得关注、梳理和阐释。

《人世间》海报

一、类型突破：不落窠臼、杂糅相生

肇始于结构主义的类型理论或类型研究，最恰切于影视创作领域。原因在于，作为大众文化的影视艺术，其实是对大众深层心理结构的一种契合满足。换言之，只有不断满足或实现观众的心理与审美期待，作品才会把观众带入剧情中，认同剧中人物，与之共悲喜、同进退，与观众形成互动期待的往往是作品的深层结构。从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到约瑟夫•坎贝尔，从“无意识基础”到“千面英雄”，具有神话性质的同质化结构体现出永恒的人文意义。然而，一味同质化却也容易令观众产生审美疲劳甚至接受倦怠，观众更不能接受在剧集开端就能猜到人物命运与结局的平淡庸常。因此，规避千篇一律的同质化，类型探索无尽无休。2022年好剧不断，类型创新堪称惊艳。

与“重大现实、重大革命、重大历史”“三个重大”题材相比，2022年的主题创作另辟蹊径、新意迭出。多年来，农村题材和工业题材创作之难众所周知，这也一度是“都市风”尽刮荧屏的原因所在。2022年农村题材剧《幸福到万家》《高山清渠》《大山的女儿》《山河锦绣》等，以现代视角、质朴关怀深情讲述乡村变迁与人格成长，在叙事格局、主题表达、情感渗透以及人物塑造等方面，较以往作品皆显出一定程度的创新突破，开辟出农村剧的崭新景观。《幸福到万家》改编自陈源斌的小说《秋菊传奇》，剧中女主何幸福不再是二十几年前那个只为讨回说法的“秋菊”。何幸福感恩万善堂，因为万善堂在她大出血时率人输血相救，但对于幸福而言，对于真理真相的维权是更深的执念。为了改变生活处境，幸福离乡再返乡，带领村民脱贫致富，一切人生选择皆是自主自觉，与“秋菊”大有不同。《幸福到万家》在剧情设计与叙事推进方面同样显出崭新创意，比如第一集婚礼场面的设置，即体现出叙事细腻缜密以及高超的场面调度能力。短短几分钟镜头清晰交代了整个故事背景，也为人物性格铺垫了走向基底。特别是剧情在围绕一个农村女性为维权和致富不断努力的过程中，不断展现乡村面貌与格局的重塑。这关乎的就不仅仅是一个女性的成长，而是一个村庄的成长乃至国家发展的深刻主题。《高山清渠》的故事原型是“七一勋章”获得者、贵州省遵义市播州区平正仡佬族乡原草王坝村党支部书记黄大发。作品将人物活动背景置于黔北山区的深山老林腹地，以艺术化的方式还原黄大发的生存境况和日常经验，英模形象与地道的贵州故事融为一体，成为反映贵州社会变迁的一面镜子。黄大发带领村民在奋斗路上奔向温饱、小康，不认命、不服输，几十年如一日坚守奉献、矢志为民、百折不挠，生动诠释了当代愚公精神和自力更生、拼搏创新、苦干实干、后发赶超的新时代贵州精神。该剧故事曲折、情感真挚、人物鲜活，不仅实现了主题表达和价值传递，同时获得了观众的普遍赞誉。《大山的女儿》是一部扶贫剧，根据驻村第一书记黄文秀的事迹改编，直击观众泪点，弹幕和短评中留下观众不忍看最后一集的心痛，可见其故事真切、情感动人。与黄文秀立志离开首都、建设大山的感言相比，她说：“能够说出穷山恶水出刁民的人，他完全就是冷酷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用一句话就践踏了所有穷人的自尊”，体现出一个新时代“80后”青年意图改变家乡困顿面貌的深情与焦灼，而她的选择也因此更具合理性。英模题材剧难脱窠臼，《大山的女儿》却处处显出叙事的新奇，整体剧情节奏张弛有度，处理急难事件巧思重重。为避开平铺直叙，剧集开场就以倒叙形式将观众情绪拉到顶点，急促紧张的镜头真实再现了黄文秀生命的最后时刻，由此闪回到她的初心选择，正值芳华的女性其短暂的人生彰显出恒久非凡的伟大意义。叙事时间跨度长达30年的《山河锦绣》将故事投射和浓缩在一个国家级贫困村柳家坪的艰辛脱贫过程之中，一个村、三兄弟、近30年的脱贫奋斗通过一桩桩、一件件细腻琐事呈现，质地饱满、情感真挚。导演在谈到《山河锦绣》的创作时说：“我们把这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浓缩在剧中的柳家坪，从最真实的生活出发，走进生活深处、从平凡中发现伟大，把对‘人’的塑造放在第一位，以多元视角讲述一个有温度、有深度、有高度的精彩故事。”“有着史诗的纵深度与厚重度，也有着亲切的生活味和烟火气”是该剧的创作初衷。真实温暖是《山河锦绣》的创作底色，是感动观众的玄奥所在，更是实现创作理想的不二法门。如何避免脱贫攻坚题材作品流于概念、空喊口号？2022年农村题材剧在剧情、人物和历史把握等方面实现了可贵突破。

工业题材主题创作是一种冒险。机械化的车间、灰暗冰冷的机器、统一着装难见个性的工人……讲述工业、工厂和工人，如何切口，如何深入，又如何抵达？2022年的几部优秀工业剧给人们提供了一个有价值、可借鉴的选择。8月，《麓山之歌》在央视一套黄金时段和芒果TV同时开播，沉寂许久的工业题材类型剧再次破冰。《麓山之歌》的故事从2006年我国工程机械行业跌入寒冬讲起，以研发麓山1号和“重工换金融”为切入口，开篇就设置了坚守主业还是转向金融的尖锐矛盾，如何选择成为青年科学家卫丞与麓山重工董事长方锐舟之间博弈、胶着、斗争直至联手创新的故事线索，剧情推进中越可发现这部工业题材剧的新意所在。作品虽然是讲述重工企业如何实现技术突破的故事，但埋在故事深层的是几代人对科技攻坚的投入与对精湛技术的执着，工厂、工业与工人不仅是故事背景，更是故事主体，剧情时时聚焦科技创新与工匠情结。《沸腾人生》的外宣口号是：深情展现我国汽车工业在时代大潮中从“中国制造”到“中国智造”再到“中国创造”的奋进历程，生动描摹几代中国汽车人，以青春热血书写沸腾人生的壮丽画卷，看时代大剧里的陕汽创业创新故事。《沸腾人生》是一部关于重卡企业艰辛发展的史诗性作品，剧中艾长安、沈夏等年轻人以“技术报国、实业兴国”为理想信念，倾力投入中国汽车制造工业。伴随他们的命运跌宕，剧集着力表现了一代人健康向上、勇毅担当的青春追求。该剧的创新特别体现在如何定义青春这一深刻主题，告诉人们：以国家利益为重、坚持事业至上的人生才是真正沸腾的人生，才是青春最靓丽的颜色。《大博弈》集中表现国企改革困境与商场博弈艰辛，是继《突围》之后的又一部聚焦国企商战的大剧。北机、汉重、宏远三方企业既有合作又有分歧，三个厂长同学情深又各不相让，在彼此博弈交锋中共同推动国家制造业的改革发展。融在人物骨血中的是捍卫大国重器的理想信念，也是他们勇毅笃行的力量源泉。

《麓山之歌》剧照

行业剧是近年国剧出现的亚类型，始终热度不减、好剧不断。尤其在医疗题材和司法题材领域，众多作品破圈突围、成绩不俗，在2022年大放异彩。衡量一部行业剧的重要标准是作品是否表达出行业人的理想信仰及层次丰富的人性特质，实现专业性与艺术性的有机融合。依此标准，近年行业剧普遍存在“XX+爱情”的故事变体，专业精神以及职业理想没有得到充分表达的问题。2022年医疗剧佳作迭出，《关于唐医生的一切》《谢谢你医生》《促醒者》等剧聚焦生死命题、攻克技术难关，剧情铺排始终渗透着职业崇高感。《关于唐医生的一切》讲述女主唐佳瑜及同行们为各类患者倾心投入、竭力诊治的故事。剧集主角同样是一位漂亮女性，可贵的是，剧情没有围绕美女医生展开种种爱情纠葛，而是围绕其职业操守、精湛医术、科技研发等专业性话题展开叙事。唐医生与其同行们通过努力实现中国心外科的技术革新，而他们个人也同时实现了自我救赎，收获了满满幸福。《谢谢你医生》开篇，在戈壁滩的简陋医院中，女医生肖砚面临着生死抉择，重伤的未婚夫为不干扰她正在进行的紧急手术而隐瞒了伤情……痛失未婚夫的肖砚来到桐山医院急诊科，与医生白术在新成立的急诊重症监护室，开始了他们对危急患者的顽强救治。如何在故事中考察职业信念与人性操守，在于作品是否为人物设置了极端情境。对于《谢谢你医生》而言，急诊重症监护室的极端空间与患者时时刻刻的生死攸关可谓极致的情境设置。观众和医生共同被病人的人生故事所触动，一道经历生死考验与人性拷问。剧中细节满满，很多病例都有真实原型。生命边界、医患边界、生死挣扎……重症监护室中林林总总的医患故事体现了人性真相与世间百态，是该剧动人所在。《促醒者》以神经内科主任丁学坤意外身亡开篇，情节情境紧张悬疑。从事西医的儿子丁远志与中医学徒韩西林分别回到医院，联手调查丁学坤死因真相。两人在追查真相和救死扶伤的过程中，从最初隔阂到放下偏见、彼此扶持，最终将传统中医和现代西医有机结合，解决了诸多疑难杂症，共同历经了人格成长，令人耳目一新。

对于审美接受而言，司法题材一直是收视热点。2022年，《警察荣誉》《底线》等司法剧各有创意、可圈可点。相对于以往司法剧多集中于尖锐的警匪冲突不同，《警察荣誉》的出现值得称道。这部作品第一次把基层社会治理的真实面貌搬上荧幕，被称为剧版《守护解放西》，一经播出，好评不断。作品从四位年轻警察入职展开故事，在他们各自成长中串联起大量琐碎案件。四个年轻人各自代表一种类型，人设经过精心设计，但他们身上又都具有相同本质——即对警察职业的执着，对警察荣誉的坚守。近年律政剧是司法题材剧的主流类型，《底线》将镜头聚焦基层法官群体，是司法题材领域的重要突破。将人们熟悉的经典案件整合到剧情之中，雷星宇案、穆子琪案等，案件本身的复杂悬疑加之丰富的剧情设计使该剧故事惊心动魄、扣人心弦。全剧倾力关注普通人的欢乐忧伤与心愿心声，从而令剧中所表现的司法审判可感可信、振奋人心，是一部充满烟火气息的现实主义法治剧。

囿于诸多原因，古装剧出新成为难题。2022年，《风起陇西》和《天下长河》逆袭而出，荧屏因此摇曳多姿。德国电影理论家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尔曾说：“跟刚成过去的往事不同，历史上的往事必须通过各种完全不同于当前生活的服装和背景才能再现出来。”具体到古装剧创作，写实态度和历史观严肃是成就好剧的关键所在。提起三国题材，人们多会想到战争、权谋，恢弘的宫殿、磅礴的战争和浴血杀敌的沙场英雄，银幕荧屏上永远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对沙场征战背后的小人物鲜有问津。《风起陇西》将主人公定格在两个大时代下的小人物身上，仍然是天下三分、烽烟四起，讲述的却是集聚“谍战”之“谍”的命运故事。作品从陈恭和荀诩两个人物两条线索展开情节，其间交叉往复、环环相扣，线索条理清晰，剧情多次反转，可谓一部三国版“无间道”。《天下长河》以“人民”为主角，以“治河”为主线，讲述康熙年间的治河故事。以靳辅、陈潢为首的广大河工栉风沐雨、迎难而上、敢于担当、勇于奉献，昭示着“人民就是江山”、王公大臣也不过历史过客的主题深意，《天下长河》的创意因此不俗。历史剧、古装剧的当代价值与意义在于人们可以从古代故事中获得共情，在与剧中人物同呼吸、共命运的同时，获得现代性思考。《风起陇西》《天下长河》不同程度地实现了上述初衷。

将一部作品置于电视剧类型整体进行观察的方法论思路，适合于多数类型化属性明晰的作品，但对于一些特有题材，类型往往难以界定，但这并不妨碍此类作品的创新突破与热度好评。《超越》《冰雪之名》以北京冬奥会为背景，讲述冰上运动员奋斗拼搏的故事，体现了顽强拼搏、超越自我的体育精神。《超越》以两条时间线索平行推进剧情，两个时空、三代运动员、一项运动逐渐壮大，剧集将矛盾冲突与奋进超越融进三代人的不懈追求之中。《冰雪之名》讲述三代花滑和短道速滑运动员的冰雪奇缘，他们的艰难探索是自我价值的充分体现，也是对观众心灵的洗涤。军旅剧《特战行动》有热血、有真情、有幽默，既体现反恐队员作为特殊群体的卓越品质，也将观众带入充满戏剧冲突的情节设置。《运河边的人们》尤其胜在立意，无论是环境治理问题的历史意义，还是基层干部默默奉献、为理想打拼的实际行动，都具有深刻的探讨价值。抗战剧《滹沱儿女》展现抗日“平山团”成立、成长和不朽的悲壮历程，真实反映了燕赵大地上滹沱儿女浴血奋战、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爱拼会赢》聚焦福建本土闽商奋斗题材，将闽南文化折射在人物精神世界中，讲述近50年时间跨度中闽商爱拼会赢的奋斗故事。《一代洪商》将洪商故事架构于宏阔的历史语境中，其间浸润的奋斗精神与家国大义，令人潸然泪下。《光阴里的故事》以飞翔自行车厂在改革大潮中的选择为背景，通过大时代中的小人物反映时代脉搏和人间真情。《今生有你》以写实风格讲述纯爱故事，《青山不墨》聚焦林区创业、改革与转型……这些作品都在题材类型创新层面作出了有益尝试与探索。

2022年国产电视剧类型多元、姿态各异，都市剧、言情剧、家庭伦理剧等都有不俗表现。但就类型突破而言，上述作品创新创意特色鲜明，是难能可贵且相对成功的艺术尝试。电视剧的类型谱系已然相对清晰严整，但一种类型与另外一种类型之间可以在主题、内容、题材、叙事等方面有融合、有交叉，类型创新与突破是创作者们的一贯追求，一直在实践路上。

《山河锦绣》剧照

二、话题突破：现实主义直切深入

“话题”并非当代词汇，对于叙事艺术的“话题研究”也由来已久。亚里士多德就曾认为：“任何言说情景都包括言说者、话题和受众。”话题因此是修辞的核心范畴之一，也是话语系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言说者要通过话题说服、表达和传播观念与真理。电视剧作为一种大众情绪的“言说”方式，以影像与声音等话语元素完成创作者构建故事、表达话题和潜伏矛盾的创作诉求。换言之，任何文本中的话题都反映出“言者”对其所属时空存在问题的思考与判断，表达言说者个体或某个群体的价值取向与人生观念。近年来，许多电视剧聚焦当代人的生活境遇与命运选择，话题介入特别成为创意动力与叙事策略。克里斯蒂娜•格莱德希尔曾经指出，电视剧与生活交织而被当成一个生活的事实已无处不在。对于那些充满话题并一再构成社会性议题的作品而言，剧情与生活已然浑为一体。

若论话题性，开年大剧《人世间》可谓集大成者。三代人所面对的社会话题、人生话题、情感话题尽在这部史诗级剧作中娓娓铺陈。该剧将镜头聚焦于东北某省会城市“光字片”棚户区，在叙事空间上极具意味。与光鲜奢华的都市生活剧不同，“光字片”作为空间地理，是一份乡愁、一腔深情，是创作者们对一个群体、一个阶层、一份记忆的宏大书写，那些为了国家民族复兴所负重的周家兄弟与他们的子孙朋友值得被记取。《人世间》通过“光字片”一个工人家庭三代人50年的人生变迁，以广阔视野与悲悯情怀，表达了对时代洪流中一个普通家庭的全方位致敬。在这个浓缩的社会环境中，周家人彼此之间，以及他们与邻里、同事、伙伴朋友之间，深刻体现出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紧密关联。每个年代的核心话题均被内蕴在周家三兄弟的人生故事与情感选择中，知青下乡、恢复高考、工人下岗、企业转型，整个中国所经历的社会变迁被浓缩在周家的琐碎日常，扎实可感、意味深长。

在所有类型中，都市剧的话题性较为集中。从早年的《蜗居》，到近年的《小欢喜》《小别离》《小舍得》等，众多都市剧直接选择当代社会共同关注的问题与热点为表现对象，比如少儿教育、情感婚姻、职场奋斗等，多视角、多维度表现当代人的生活与情感困境。2022年，都市剧仍是耀眼类型，话题却有崭新突破。《加油！妈妈》是一部表现“幼升小”题材的作品，也是一部女性群像剧。作品以“小水滴”幼儿园为场景中心，聚焦反映五位妈妈的育儿经和家庭生活：单亲妈妈的困境与艰辛、女强人在工作与家庭间平衡的不易、全职妈妈时刻需要面对夫家蔑视、底层妈妈面临生活窘境、白富美妈妈被凤凰男欺骗后的怅然若失……每个年轻母亲都在经历各自艰难，在围绕孩子利益周旋竞争中，她们从彼此结识、暗中较劲，到相互理解、真诚相助，妈妈们守护孩子的同时也收获了自己的成长。作品直指当代教育问题核心，也应和了德尔菲神庙中的经典格言“认识你自己”。教育的本质在于认识自己和实现自己，而妈妈们却在迷失了对孩子的真正认识与理解基础上，就开始了不切实际的角逐。尽管观众对这部剧的评分和评价大有分歧，但作为问题，“妈妈加油”获得了关注与热议。女性如何平衡家庭婚姻与职场事业，既是现实问题，也屡被叙事青睐。从《欢乐颂》到《三十而已》再到《爱很美味》，无不体现出当代女性在婚姻与职场、社会与家庭间的焦虑选择、疲于奔走。在《我们的婚姻》中，女主沈彗星重返职场后因家中无尽琐事与丈夫盛江川产生分歧，两人在分分合合中逐渐找回初心，重新审视婚姻意义，最终携手共度人生。作品再一次将女性人生选择话题契入到婚姻日常与职场打拼中，直击现实痛点。该剧在角色设置上特别将一个“全职爸爸”育儿现象搬上荧屏，也体现出该剧主题并非意在设置性别对立，而是真正关注当代家庭如何处理职场与生活的平衡。同是都市情感剧，《幸福二重奏》以冷静视角展示都市男女的生活挫折和职场考验。女强男弱要离婚，男强女弱生嫌隙，剧中以两对夫妻的日常经验为情节线索，彼此穿插交织，伴随他们紧张关系的逐渐解锁开释，剧中人终得人生幸福真谛。

都市剧话题性之多杂甚至极端，与当代都市、尤其是北上广深等特大城市人们的生存焦虑与精神困境息息相关。如果说，2022年哪些电视剧为观众提供了话题性观感，不能不提《亲爱的小孩》《心居》。《亲爱的小孩》编剧在谈到剧本创作时说：“这部作品除了是一个写作课题之外，也很像是一个人生课题，你开始去关注你身边的亲子关系、夫妻关系，甚至是医患关系。”导演也强调：“《亲爱的小孩》具备一个极致的故事核，每个人都因命运的无解与选择的两难，而陷入情感的纠结与挣扎。这个题材本身就具备了一个无解的戏剧核心，拥有与观众产生情感共鸣的基础。”改编自王小帅电影《左右》的剧版《亲爱的小孩》增加了多个角色和剧情设置，剧情核心意在探讨当代婚姻关系与情感建设。兜兜转转、左冲右突的剧中人或可点醒剧外的我们，“信任”如何产生，人性如何“解困”。对于女性生育之苦的描摹也是该剧用力所在，女主拼上一切也要救娃的情节有了更坚实的逻辑动因。双女主剧《心居》在充分保留原作小说文学性基础上，设置了更为激烈极致的戏剧冲突。一场没有硝烟的姑嫂之战是城市与乡村的文明对抗，更是白领与保姆间的阶层隔膜。扎实的剧情托起一份说来话长的“魔都体验”，而两人及其周遭在种种变故曲折中，都在收获智慧与成长。最终的人生哲学落幅于彼此的善意和解与人生的暖意经营。

与众多表现城市中产或写字楼白领的都市剧不同，《欢迎光临》将主角设置为大酒店的门童，仅就男主人设而言，新意可见。作品以门童张光正与空姐郑有恩的爱情发展为主线，讲述小人物成长奋斗的群像故事。作为现实题材都市剧，这部作品不仅因为观照到现实盲点而实现了类型突破，更因对大都市底层青年和白发老年的充分关注，而获得了多元的话题性。剧中狭小的出租屋、封闭的酒店后区、阴暗潮湿的员工宿舍，门童三兄弟的生活场景与工作环境，与以往表现林立高耸、亮窗落地的写字楼白领生活迥然不同，是对都市现实生活更为可贵的真诚体察。作品的新意也在于对老年群体的关注并非执着于表现他们的凄凉晚景，而是准确表达了在现代科技无限发达的迅疾变化中，老年人被彻底排斥在社会舞台之外的精神窘境。《天才基本法》聚焦“数学”这一科学领域话题，以“平行时空”穿越为故事线索，让女主林朝夕在多次穿越往返中弥补被辜负的时光、被遗忘的信念、被错过的羁绊，以及半路而止的梦想。该剧还在“应试教育”和“兴趣教育”之间展开碰撞与讨论，是对社会热点议题的直切关注。

都市剧作为当代中青年生活境遇的镜像写真，“话题”是此类创作的“武库”和“土壤”，甚至成为剧情叙事的基本策略和后期宣传的某种手段。当然，都市剧之所以热度不减，作为“话题”本身的集体困惑与焦虑，才是此类剧集获得话题性的根由所在。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并非只有现实题材剧才具备话题性，历史剧《天下长河》所蕴藉的社会议题，足以令人反省深思。就剧情而言，“治理黄河”是《天下长河》的叙事切口，通过这个切口，随着剧情展开，人们透过丝丝入扣的人物关系与人心透视，可以瞥见的是纵横交错、盘根错节的封建社会的腐败官僚体系。作品以鞭辟入里的批判精神，揭示出上下沆瀣一气的腐朽政治环境使“天灾”成为“人祸”，成为封建官僚们肆机敛财的大好时机。任何利民政策都变成其反面，最终带给百姓更深更多的痛苦。真切的影像叙事将人们带到康熙年间庙堂与江湖齐心治水的宏大场景，剧情主题却通过治水指向治吏治民，历史性与当代性彼此连接，现实价值由此延展，主题深刻、警钟长鸣、振聋发聩。

是否具有高热度话题性，越发成为人们判断一部电视剧是否优质的重要标准，也逐渐成为电视剧创作的自觉追求。而当“话题剧”几乎成为剧集类型的当下，其存在和被关注的更深理由，是人们希望通过艺术为自己的人生诉求代言。上述剧作所作的努力很大程度实现了对受众心理情绪与社会议题的纾解与表达。而对应着各自心心念念的优秀作品，人们愿意在其中获得省思与成长。

《天下长河》海报

三、人物突破：“新人”形象呼之欲出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曾对情节和人物进行主观排序，认为情节重于人物，人物位属第二。也不断有论者认为电视剧是讲故事的艺术，故事才是王道。但随着电视剧不断向类型化发展，类型人物也随之出现。人们观看剧集之后，具体情节或许淡忘，剧中栩栩如生的人物却挥之不去。2022年国产电视剧在人物塑造方面特别体现出对“新人”形象塑造的创作努力与实绩，于是人们在荧屏上得以看到生动鲜活、丰富斑斓的“新人”形象，其间有群像、有个案，也有“她”形象的可贵创新。

“新人”形象作为一种艺术理论，最早发端于赫尔岑、屠格涅夫、车尔尼雪夫斯基等俄苏作家、理论家，他们不仅塑造了一系列典型的“新人”形象，而且基于创作实践，将“新人”形象塑造作为一种创作方法论进行理论总结。以“新人”视角观照那些耳熟能详的经典作品，哈姆雷特、鲁滨逊、安娜•卡列尼娜、娜拉等，一一成为他们时代与民族性格的表征。而在中国的人物谱系中，“狂人”、马多寿、林道静、梁生宝、焦裕禄、雷锋等，是同样代表着时代精神的中国“新人”。结合“新人”理论在中国的传播影响与创作实践，或可对“新人”作出界定：第一，“新人”形象具有“典型人物”的诸多特征，他或他们既是人民中的一员，又同时体现出引领性与“革新精神”；第二，“新人”是时代中的新人，需为时代代言，他或他们身上带有时代重大问题和时代风尚的烙印，与时代精神之间具有相互阐释的可能性；第三，“新人”应该朝向未来，他们身上具有强烈的“理想主义情怀”。

2022年国产电视剧特别令人瞩目的是对“新人”群像的塑造。作为行业剧，好故事在于体现基层工作的真切扎实，好人物需呈现出“新”品质。《底线》以典型人物和纷繁案件为切入点，以“大案套小案”“新案套旧案”的形式串起故事线，其间最动人心魄的是法官群体面对案件当事人的法理情较量。全剧以庭长方远为中心，上承“师父”张伟民，下接 “徒弟”周亦安、叶芯，加上师妹宋羽霏、法助王姐，构成了剧中的“法官”家族，将一个区法院的立案庭、民事法庭、刑事法庭等立体构建起来。方远是一个在基层工作多年的普通法官，宽厚大气、勤恳助人、严谨公正，师徒之谊、朋友之情、当事人的信任自然涌来。在法庭上，方远的一句“让死者安息，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不仅将作品主题升至人性与哲学高度，更是这个形象“新”之魅力所在。法官宋羽霏是青年才俊，热爱工作也热爱生活，她爱好广泛，闲暇时尤爱跳舞，但这并没有妨碍和减损她的敬业品格与公正精神，对英雄主义的由衷追求是她的性格基底。剧中的其他法官也都个性鲜明、新意满满，令人过目不忘。《警察荣誉》着力塑造了四个性格迥异的青年民警形象，他们从入警第一天起，在各自师父带领下，为辖区居民生活美好而努力工作，也同时逐步弥补克服着自身不足与弱点，在努力做最好的自己过程中时时处处闪耀着人性光辉。他们身上集中了新时代年轻人的性格特质与人生选择，是对时代命题的艺术回答，也是对时代价值的坚持笃定。剧中的六位老警察也个个形象鲜明生动，数十年如一日勤勉奋斗，他们的百味人生打动着后辈徒弟，也感染着荧屏之外的观众。《人世间》对不同社会阶层人物的群像塑造，是其作品史诗性实现的重要前提。该剧塑造的各类人物形象均体现出作为个体人的本质属性。周秉义代表知识分子、党的好干部形象，寄托了梁晓声“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创作理念。任何时代都是以小人物为分母构成的，《人世间》更是以冷静、理性而克制的影像叙事讲述了一个个小人物的故事。周秉昆一生扎根在社会底层，心地善良、正直倔强，对父母妻儿极尽孝顺疼爱，对邻里朋友热心相助，永不放弃、永不服输，永怀一颗赤子之心，是中国式好人的典型代表，是《人世间》“好人文化观”的集中体现。剧情最后，周秉昆、郑娟这一对以无限善意对待生活和不幸的夫妻，最终以“想想都美”的姿态走向未来的镜头，更是寄予着作者“好人平安”的美好祝福。《人世间》通过对社会各阶层人物身份的群像设置，串联起一个微观的“中国社会”，表现芸芸众生在大时代中的生命景观与人生选择，也特别体现出他们向上乐观、坚韧不拔、敢于拼搏的人格光辉与优秀品质。

在“新人”形象理论逐渐成熟的过程中，有关“新人”的概念从来不是刻板固定的。综观不同时代文艺作品中的“新人”形象，“他”或“她”特别需要为所处时代代言，需要站在时代潮流前端，代表时代前进和历史发展趋势，是时代的英雄、楷模或先进人物。

《麓山之歌》围绕老牌装备制造企业麓山重工的“重工换金融”改革，塑造了以董事长方锐舟、科研人员卫丞、技术工人金燕子为代表的管理、科研、技术多岗位形象。他们形象之“新”既体现在各自面对工业梦想的不同选择，更体现在他们为实现梦想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奉献精神。方锐舟为求企业发展和改变员工命运不断寻求解决路径；卫丞面对国际行业巨头围猎，坚持将创新项目留给国内；金燕子为企业改革创新不断精进技艺……随着剧情发展，青年科学家卫丞的形象越发稳固耀眼，一个为突破“卡脖子”技术而不懈钻研、甚至疯癫的科研精英正是其“新”之所在。人物传记片《大山的女儿》，对黄文秀的扶贫经历进行了最大程度的还原，具有鲜明的纪实风格。作为传记片，塑造人物必然是核心。如何塑造出打动人心的英模形象，抓住其精神内核是关键。作为真实人物，黄文秀因公殉职时年仅30岁，牺牲后，她被追授“时代楷模”“最美奋斗者”“全国优秀共产党员”“第七届全国道德模范”等称号，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大山的女儿》用黄文秀在百坭村工作的一件件日常小事串联起剧情，塑造了一位无比感人的楷模形象。我们接受高等教育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家乡摆脱贫困，而不是摆脱贫困的家乡，这是黄文秀的坚定选择，也是许多年轻人对该剧的深刻观感和体会。平凡人也要有崇高的精神追求是人物的精神内核，《大山的女儿》牢牢抓住了人物的本质诉求，黄文秀的形象没有浮于表面化、符号化。而观众不忍看完剧集的情绪心理，是对该剧人物塑造的最大肯定。同为英模人物，《高山清渠》的黄大发出生在深山、父母双亡、住过草棚、尝尽疾苦，这些经历成就了他果敢坚毅的性格，终而成为一个为改变家乡贫穷落后面貌而奋斗一生的“当代愚公”。他务实、忠诚、执着，其不懈努力与坚韧奋斗为共产党员写下了最好注脚，也为年轻一代树立了乐观向上、为梦想而拼搏的人生态度。

“她”形象的创新塑造，特别体现在一些“大女主”剧中，当然其他类型剧在女性形象塑造方面也有不俗表现。在《关于唐医生的一切》中，女主唐佳瑜医术高超、专业敬业，更有深意的人物设计是唐医生身上时时处处体现出理性的人文主义关怀，是一个崭新的职业女性形象。剧情没有刻意渲染女主在家庭事业间的两难选择，也没有刻意强调女权，而是始终体现出女性对事业和理想的执着追求。《心居》的叙述重心并非家庭主妇冯晓琴和职场精英顾清俞不变的日常，而是双女主面临生活变故后所体现出的惊人转变。在面对巨大生活变故时，她们被激发出强大的精神力量和动人的女性光辉，她们的形象因此而具有现代性品质和较大的启蒙意义。《她们的名字》《女士的法则》《盛装》《玫瑰之战》《加油！妈妈》等，都在表现都市生活境况的同时，塑造了一系列具有辨识度的女性形象。其中很多女性形象塑造有意识地规避了刻板的性别设置，点点新意体现了创作者的可贵努力。与众多职场白领女性相比，《麓山之歌》中的金燕子是个特例，也更具“新人”品质。从拿焊枪到开挖机，从参加技能大赛、考证、晋升职称到上高原参加极端环境试验，作为新时代大工匠，金燕子的人设关键词始终是学习与成长，要让自己的白头盔不辱使命。在金燕子的奋斗拼搏中，所有努力都源自内生动力、源自对技术的热爱、源自对工匠精神的追求。金燕子可谓是“她”形象的巨大突破。

“新人”是时代精神的传递者和践行者。作为承载“审美理想”的艺术形象，2022年国产电视剧中的“新人”奔走在各个行业领域，他们脚踏大地、坚实笃定、不断成长，他们身上汇集着时代问题与时代意识，与我们息息相关。作为思考者、探索者、实践者，他们带领人们走进新时代，拥抱时代中的生活种种，温暖坚定。

《大山的女儿》剧照

四、网剧突破：多维创新下的璀璨格局

2022年，网剧的花园姹紫嫣红，纵览全年剧集是一次美妙的视觉旅行。相对于台播剧阵容，网剧在受众层面更具目标性、分众性，由此也决定了网剧创作特别钟情于一些特定类型，并在类型定位中实现对某些话题的关涉和对人物形象的设定。2022年网剧产量依旧可观，不乏优质剧作，但细分下来，类型多半集中在悬疑剧(古代与现代)、古装剧(古偶剧、仙侠剧)和爱情剧(甜宠剧、青春剧)几个大类。

悬疑剧从来都是网剧的类型宠儿，数部成功“出圈”的悬疑剧在先，后来者只需趋步跟上。2022年的悬疑剧题材多元，古代侦案剧《唐朝诡事录》《宋慈韶华录》，传奇探案、匡扶正义；当代刑侦剧《开端》《猎罪图鉴》《重生之门》《胆小鬼》《冰雨火》《庭外》，解密缉凶、化险为夷。作为类型的悬疑剧在内容上输出繁复案情和硬核推理，在形象塑造方面意图开掘丰富的人格内涵，而细思剧情后那些不忍目视的案情，则都有或深或浅的话题根由。《唐朝诡事录》改编自同名原著，讲述大唐盛世间长安金吾卫中郎将卢凌风与狄公亲传弟子苏无名携手共破诡案、守护苍生、挽救社稷于危机的故事。该剧在侦案推理中融进奇幻色彩，剧中八个大案中掺杂了权谋、奇情、诡事志怪、官场斗争、民间风俗等诸多要素，彼此互有关联、环环相扣，剧情紧张，节奏有度，网评上佳。《开端》的奇诡悬疑在于引入了“时间循环”概念，游戏架构师肖鹤云和大学生李诗情在遭遇公交车爆炸后“死而复生”，不断经历时间循环，最终成功阻止爆炸，同时揭示出案件真相。该剧在展现“无限流”式时空跳切“循环”上表现出色，男女主人公、张警官以及几个同车乘客形象塑造得都很成功，尤其在人物性格心理刻画方面，颇见创作功力。《猎罪图鉴》讲述天才画像师和刑警队长联手缉凶的故事。剧情在展现多年旧案得以肃清的同时，尤其渲染烘托出画像师男主的心理活动，人物性格的丰富层次得到较好体现。《重生之门》剧情紧张紧凑，刑侦队长罗坚在调查古画失窃案件过程中结识天才大学生庄文杰，两人联手屡破奇案。剧中罗坚、庄文杰都有不同的心理伤痛，在寻找案情真相的同时，他们不断与过去告别和解，实现自身的“重生”。系列剧《庭外》分为《盲区》和《落水者》两个篇章，融合悬疑、凶杀等多种元素，剧情跳脱出单一叙事，情节紧凑，全程烧脑，从多维度展现法官、警察、律师等人对于案件真相的追索探究。当观众对悬疑剧的期待值被拉高后，如何做好逻辑自洽的“悬”与“疑”，让“悬疑”深入人心，提高了创作的难度。2022年高产高质的悬疑剧，提交了一份让观众较为满意的答卷。

作为经典类型的古装剧仍是2022年的网剧主打。《梦华录》《苍兰诀》《卿卿日常》《且试天下》《星汉灿烂》《沉香如屑》等古装剧题材各异、故事新奇，弥补了荧屏古装剧的欠缺与不足。《梦华录》的故事原型取自关汉卿的《赵盼儿风月救风尘》，但在剧情方面并没有完全拘泥于原作，改编剧本为人物设定了更具戏剧性的背景和经历。剧中被社会边缘化的女性赵盼儿进入商贾阶层后自立自强，全剧情节不拘泥于爱情，用充满烟火的镜头捕捉着北宋市民的街头日常，以及各个阶层所面临的生活困境，立意也就有所提升。《苍兰诀》在古装仙侠剧同质化趋势下作出了差异化和创新感的努力，剧中男女主并驾齐驱，女主看似弱小但意志坚定、包容万物，男主骄傲但不刚愎自用、心存悲悯。爱，是《苍兰诀》的核心命题，两族世代死敌消弭仇恨，绵延万年的战火渐渐熄灭，性格迥异的男女主角倾心相爱……爱化解了世间难题。古装甜宠剧《卿卿日常》讲述新川六少主尹峥与李薇意外结缘后的点滴日常，主打轻喜剧，全程笑点十足。《且试天下》虽然评价两极，但仍然收获了铁杆粉丝的美誉好评。帅男靓女在架空时代里携手天涯的惊世爱情，永远都有追随拥趸。《星汉灿烂》在古偶剧中确有创新，讨喜的群像加之接地气的喜感，令该剧有了耳目一新之感。《沉香如屑》根据同名小说改编，仙侠人间，爱与缠绵，经过改装的仙侠爱情虽然似曾相识，但也打动人心。对于古装剧而言，“IP”和“CP”依然是流量保证和流行密钥，难得的是在同质化的创作中，品质上乘的古装剧越发有了可贵的价值输出。

“人是不愿意离群索居的。他具有感情上进行自我恢复和经常显示爱情的奇妙能力。”为免于生命孤独，人们对爱情的期待亘古长新，而对于艺术而言，爱情题材则永不衰竭。2022年，聚焦爱情主题的网剧仍有大量产出，《爱的二八定律》《点燃我，温暖你》等剧，或投向职场，或指向校园，爱情皆是核心剧情，爱的深处是人们对温暖与懂得的渴望。在《爱的二八定律》中以秦施为代表的职场独立女性和以阳华为代表的“躺平青年”是近年一些网络热词的形象化身。故事表层似在讲述一对姐弟恋的故事，实则表达取舍，在职场、婚姻、亲情、友情、爱情之间，一个职业女性如何选择？在无数选择的瞬间，人物实现了成长。《点燃我，温暖你》应属青春疼痛叙事，老套的剧情和模式化的男女人设恰恰因为精到的艺术处理而获得了不俗效果。剧中细腻的镜头语言、不拖沓的剧情剪辑、地道的原声台词、洽和气氛的背景音乐，将放旷天才和勤奋乖女的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满屏充满青春气息的画面，以及不时响起的朴树的歌声，将观众带入了遥远的青春瞬间。

细数以爱奇艺、腾讯视频、优酷为主播平台的众多网剧，会有一系列词汇占满脑际，比如“惩罚与救赎”“信仰和牺牲”“爱与哀愁”等。当然，在这些大主题之余，还有日常的、凡俗的、并非惊天动地的故事与人物被浮光掠影般记取。对于用心用力的创作而言，无论是顶天立地，还是庸常琐趣，都值得咂摸玩味，也都值得美誉尊荣。当然，更需致敬一批网生观众，他们的挑剔成就了部分网剧的高质输出，同时也是对传统平台播放的可贵补充。

《梦华录》剧照

五、结语

2022年已近尾声，《县委大院》《虎胆巍城》《风吹半夏》《信仰》《我最爱的家人》《大博弈》《底线》等优质剧集仍在各大电视台热播，题材类型各异，纾解和缓释着处于世纪疫情境遇下人们持续紧绷的社会情绪，也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开启着无限可能。一年来的热播热议剧呈现出对类型、话题和形象塑造等方面的不断突破，陪伴观众从新年伊始走到寒冬岁月。诸多好剧打量社会与人生、考验人心与人性，在与观众互动间，获得了某种程度的价值抵达。作为陪伴的艺术，电视剧因此成就了自身。

作者：马琳 单位：辽宁大学广播影视学院

《中国文艺评论》2023年第1期（总第88期）

责任编辑：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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