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 2022年的中国舞蹈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在艺术创作、学科建设、人才培养、学术研究和舞蹈批评方面都出现新的热点、争议和探讨。本文在回顾这一年舞蹈作品演出的基础上,梳理了舞蹈界在新媒体传播以及跨界融合背景下关于舞蹈艺术本体发展和当代性的探讨;提出新版学科专业目录下舞蹈艺术面临的机遇和调整;回顾了舞蹈界在本土与国际的视角下对中国式现代化舞蹈道路的探索,以及在舞蹈评论方面中国传统艺术批评精神的回归。
【关 键 词】 2022舞蹈 创造性转化 创新性发展 新媒体 跨界 学科建设 舞蹈评论
受疫情影响,2022年国内舞蹈艺术发展在剧场演出方面充满了不确定性。这一年里,演出延期和取消的通知不断出现在各地剧场和院团的微信公众号上。然而,即便在如此艰难和不确定的情况下,2022年的中国舞蹈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依然绽放出令人振奋的艺术火花,持续呈现闪耀激情与人性光芒的艺术表达。同时,2022年的中国舞蹈界在总结与回顾的基础上,也在为新时代的发展和创新聚集智慧,为新征程的展望和开拓积蓄力量。
2022年国内舞蹈作品演出尽管受到疫情影响,依旧呈现出丰富多样、线上线下互相推动融合的发展态势。不仅如此,舞蹈界还在这一年收获了舞台艺术的国家级奖项,可谓成绩斐然、硕果累累。2022年9月15日,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第十七届文华奖评选结果公布,舞剧《五星出东方》《骑兵》、舞蹈诗剧《只此青绿》获奖;12月,中共中央宣传部印发表彰决定,对第十六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组织工作先进单位和优秀作品进行表彰,舞剧《五星出东方》《骑兵》《铁人》入选。这些都是党和人民对舞蹈界艺术成就的高度认可与激励。
舞剧《五星出东方》剧照(来源:“北京演艺集团”微信公号)
2022年正逢新时代的第十年,是中国文联文艺评论中心胜利召开之年,也是纪念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80周年的历史节点。在这样的背景下,革命历史题材和主旋律现实题材的舞蹈作品仍是国内舞台演出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年,上海歌舞团的《永不消逝的电波》迎来第400场演出;广州芭蕾舞团的《旗帜》入围第十三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奖终评作品;吉林市歌舞团的民族舞剧《红旗》亮相第十三届中国艺术节;宁波市演艺集团的当代舞剧《冼星海》在国家大剧院开启第二轮演出。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年有两部原创红色题材舞剧在国家大剧院首演,分别是献礼中国文联文艺评论中心的原创民族舞剧《唱支山歌给党听》,以及纪念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80周年的原创舞蹈诗剧《杨家岭的春天》。这两部作品都是由北京舞蹈学院与国家大剧院联合出品,反映出新时代专业艺术高校人才培养的高水平实践成果。
舞蹈诗剧《只此青绿》
这一年上演的传统文化题材新作包括西安歌舞剧院的舞剧《门》、上海大剧院创制中心的舞剧《白蛇》、雷动天下现代舞团的《我本楚狂人》,以及深圳歌剧舞剧院创排演出的舞剧《咏春》,分别在陕西大剧院、上海大剧院、中央歌剧院、深圳保利剧院成功首演,并获得业内外的积极反馈。此外,2022年在国内各地巡演的传统题材舞剧,除了年初开始就一票难求的“爆款”舞蹈诗剧《只此青绿》,江苏大剧院原创民族舞剧《红楼梦》和作为2022中关村舞剧节特邀剧目的《曹雪芹》也获得各地观众的热烈反响。这些传统文化题材作品的火爆“出圈”不仅源自近年“国潮”文化消费的大趋势,也因线上视频平台的强力传播与助推。年度“爆款”《只此青绿》的出现,正是发端于年初的综艺视频传播。哔哩哔哩视频网站(以下简称“B站”)的跨年晚会和央视春晚“六分钟”不仅让“青绿腰”火遍大江南北,更重要的是反哺了剧场票房,促使更多普通观众走进剧场,以真正属于艺术本体的现场具身审美体验来感知这部舞蹈作品。
2022年国内舞蹈作品在题材和形式方面呈现出更加丰富多样的探索趋势。例如杨丽萍的2022版舞剧《孔雀》,业内专家认为该作品“将舞台蒙太奇运用到了极致”,堪称是一部“令人沉浸的现场舞蹈版电影”。又如佟睿睿的当代舞剧《深AI你》首次探索人与人工智能将构建怎样的未来。作为关注当代人情感焦虑的编导,佟睿睿期待这部作品能够体现“‘人工智能’与人的情感抚慰、心灵关怀相向而行”的主题。此外,陶身体剧场的《对照》,即由“数位系列”延展出的“无数系列”之一,以音乐家小河的即兴独奏独唱形式与舞者即兴限定的身体形成相互映射,打造全新的视听现场。此外,年末沪上首演的舞蹈剧场《火车站》是黎星继“城市空间系列”《大饭店》之后的第二部,以符号化的舞美设计和道具构建舞台空间,探讨“勇敢、梦想、出发”的主题。
从上述对2022年舞蹈作品演出的简要回顾可以看到,这一年舞蹈创作者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不断探索转化与创新当代舞蹈艺术创作路径。同时,2022年的舞蹈界在艺术创作、学科建设、人才培养、学术研究和舞蹈批评方面也出现了新的热点、争议和探讨。本文在梳理这些争议和探讨的基础上力图提出新的思考方向和探索路径,并期待为新一年的重新出发做好准备。
一、现象与思考:新媒体传播下的舞蹈艺术发展
如前文所述,2022年舞蹈界火爆“出圈”的舞蹈诗剧《只此青绿》——舞绘《千里江山图》因年初综艺节目的海量视频传播,不仅引发之后一整年作品巡演“一票难求”的“爆款”现象,而且还成为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平台讨论的热点。据统计,截至2022年9月,舞蹈诗剧《只此青绿》在北京保利剧院连续演出18场,创造了中国舞剧在一个城市连续演出场次的最高纪录。选段《青绿》亮相B站跨年晚会,播出时间段内实时在线观看观众达1.8亿;登上总台春晚舞台,覆盖超过80亿人次,相关微博、抖音热搜登榜十余次。在人民网官网、官方抖音、官方微信公众号、官方微博等全媒体平台曝光千万次,微博话题阅读超过19亿、讨论超49万……
一部距首演仅一年多时间的舞蹈作品能获得如此规模的关注与热议,这在之前至少40年里都是难以想象的。但在热议和追捧之外,对这部舞蹈作品及其文化背景的讨论也出现了不同声音。例如在美术史专业人士看来,北宋王希孟创作的青绿色彩绚烂的巨幅山水长卷《千里江山图》,在后世几乎可以说是湮没无闻。与之相比,南宋江参绘制的水墨长卷《千里江山图》却被后世不断题跋歌咏,成为历代珍藏的传世名作。到了明代,《千里江山图》这样重施青绿的画作已被视为匠俗之作。此外,还有评论界人士认为,这部作品因被叙事和说教所累,导致全剧最好看的还是“春晚六分钟”。如果以画境为核心安排舞剧结构,正与移步换景、散点透视的中国画美学精神相契合。“这样的《千里江山图》可以作为文化符号横向拓展,而非用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包裹住精华。”在众多热议中,这些不同声音或许可以带来更多启发和富有深度的反思。比如,绚烂的“青绿山水”既然在传统艺术史上被视为匠俗之作,为何在当下如此受人追捧?从传统社会到当代社会,精英阶层与大众群体的审美价值观经历了怎样的变迁?
可见,要想探究清楚“青绿”现象背后的深层原因还需跨学科、多领域不同视角的解读和分析。事实上,如果将思考限定在舞台艺术本身的范畴之内,这部作品从创作理念到传播方式也足以引发很多值得深思的问题。以跨媒介艺术学的视角看来,从传世经典画作《千里江山图》到当代剧场艺术的《只此青绿》,在媒介跨越的背后,创作者应如何捕捉其背后的共通特质,使其成为契合当代观众审美趣味的优秀作品?在“国潮”文化和流量至上的畸形价值观流行趋势之下,文艺工作者应如何平衡艺术创作的前沿性、先锋性与群众文化需求的流行性和通俗性?作为舞台艺术的舞蹈又如何在影像化、综艺化潮流下,以其本体的身体表现力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和具身审美体验?相信随着更多像《只此青绿》这样火爆作品的不断推出,上述思考和疑问也能够获得更加深入的分析和解答。
过去的一年,除了媒体和公众对“爆款”作品《只此青绿》的热议之外,舞蹈界另一个“出圈”事件恐怕非“一元云端看《醒•狮》”莫属。正如澎湃新闻记者报道的:“原本一场正常的线下演出,因疫情原因不得已取消。转战线上直播后,却成为一次全国关注的演出事件。”2022年7月21日,原定在四川大剧院演出的大型民族舞剧《醒•狮》在舞台已经搭好、演员已经完成走台合成情况下因疫情防控原因面临取消。最终四川大剧院与广州歌舞剧院决定推出在线直播,并象征性收取一元“入场费”,该场直播的数据最终定格在340万人次。据《中国文化报》报道,“一元云端看《醒•狮》”获得1040.89万人次的关注,139.41万网友点赞,4.73万多条转发和评论,平台同步热搜上榜。这样的数据相当于线下演出两千多场,是许多剧院一年都达不到的成绩。
面对被媒体称为“热点文化事件”的这场线上演出直播,作品编导、舞团负责人、剧院管理者等各方是如何看待的?又有哪些值得业内深思的问题?作为《醒•狮》的编导,钱鑫对“一元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这样的宣传文案一开始是感觉不太舒服的,但最后的结果让他深刻认识到新媒体的力量。广州歌舞剧院院长史前进认为,《醒•狮》的火爆“出圈”不是偶然,体现了全体演职员的坚守以及保持高水准艺术质量的追求,也得益于作品口碑的积累。“自2018年首演以来,上百场演出一直坚持剧目的艺术品质,累积的口碑带来了本次演出超乎寻常的号召力,是舞台和观众双向奔赴的结果。”但在史前进看来,“身临其境,是舞台的魅力。我们走过的每个城市,演出的每一场,面对新的观众,演员的状态都是不一样的,这是直播所不能做到的”。同样,面对《醒•狮》这样的线上直播是否具有持续性的问题,四川省锦城艺术宫有限责任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刘传认为,线上直播是非常时期为了演出安全不得已而为之的举动,不能常态化推进。舞台艺术的魅力是艺术家与观众的心灵互动,每次演出都是一次再创作,是台上台下有血有肉的人同呼吸、共命运共同完成的艺术之旅。模式不可复制,但创新和开拓精神可以传承。在他看来,这次“一元云端看戏”是成功的商业营销,让人看到文化消费市场的巨大潜力。未来需要注重培养剧院运营的创新意识,让好的项目能在好的营销中放大品牌价值。
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尽管“一元云端看《醒•狮》”获得了超乎想象的市场与口碑双赢,但创作者、院团管理者和剧院运营者都清醒认识到,线上直播不可能完全代替现场演出,艺术规律和艺术本体价值不容质疑也必须获得尊重。但是,新媒体的强大优势同样不容忽略。尤其在创作者看来,如何利用新媒体为舞台创作服务的问题更值得关注。正如编导周莉亚所言,新媒体作为舞蹈创作与传播的通道和途径之一,并不会影响编导的创作本身,也不会改变编导的创作初衷。新媒体平台传播与剧场艺术创作既相互独立又相互碰撞、互动互联,从而诞生新的创作和观演理念。钱鑫则认为,新媒体传播会给舞台创作带来不同视角,会让舞台艺术在某个层面上获得延伸,但又不减损其自身特性。可见,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新媒体传播的强大力量已成为舞台艺术创作者进行转化创新时的重点关注要素,但同时各种“流量密码”并没有干扰编导对自身艺术本体边界的清醒认知,这也能让业内同行更加坚定现场表演与剧场艺术的前进方向和发展前景。
二、跨界融合中的艺术本体性与转化、创新中的当代性
随着近年国内大型原创舞剧佳作的不断涌现,新媒体传播力量的不断壮大,以及跨界融合创作趋势的日益突出,2022年的舞蹈界没有停止对舞蹈艺术本体内涵与边界的争议和探讨。关于舞剧体裁中“舞”和“剧”的关系问题也再次成为业内讨论的焦点。在BDA舞蹈论坛(2022)分论坛之“十九大以来中国原创舞剧与新时代文艺评论”的研讨会上,舞剧的舞蹈与戏剧关系问题成为与会舞蹈创作者和理论研究者热烈讨论的核心议题。事实上,早在20世纪80年代,国内舞蹈界在“八五思潮”的影响下就曾经展开舞蹈观念更新的大讨论,其中一个重要议题就是关于舞蹈艺术的独立性和自律性问题。当时舞蹈界讨论涉及的就是用舞蹈思维而不是用文学思维、戏剧思维看待舞蹈,即强调舞蹈的舞蹈性,打破以文学和戏剧的视角看舞蹈的思维,用舞蹈思维、舞蹈语言进行创作。近年来随着舞剧创作的不断繁荣,全球化与后现代观念影响下,业内对于舞蹈与戏剧或舞蹈身体表现与文学叙事策略之间关系的探讨,其方法论视角更加多样,所观照的视野也更加开阔。
那么,在创作者看来,舞剧究竟应该“舞”多一些,还是“剧”多一些?到底是“舞”重要还是“剧”重要?韩真认为,舞台叙事的特点是空间叙事,如何将叙事、“诗性” 和空间结合起来,让观众在空间叙事中达到情感共振,对编导来说更是难题。编导需要不断突破极限,使空间维度和叙事层面更加多样,在不同样式的舞剧中去叙事,从而给予创作更大的空间和可能性。佟睿睿则认为,有时舞剧好像不是在讲故事,但具备一种故事性或戏剧性,如何以作品承载戏剧性和故事性,通过“无中生有”的演绎和表达,让观众走出剧场还有能回味的内容,这便是其舞剧创作不断要突破的困难与挑战。
在理论研究者看来,中国当下舞剧的发展又应以怎样的视角去分析和解读?许锐认为,中国舞剧在对西方芭蕾舞剧的学习借鉴和对中国乐舞等文化传统的继承中,正逐步发展构建属于自己的舞剧传统,并在当下视觉文化转向背景下,开拓出符合中国舞剧自身特色的新路径。李松睿提出,艺术家在“剧”的层面必须在某种框架中作出题材和结构的选择,而在“舞”的层面更接近艺术家个人独特的灵性。慕羽则在《中国舞剧叙事的构成与转型》一文提出,中国舞剧叙事研究应立足中国语境,结合世界范围内的舞剧艺术流变来谈。文章认为,中国当代舞剧创作的叙事特质已经从“具象哑剧”转向“本体隐喻”和“跨媒介隐喻”,同时经典叙事手法如情感叙事和情节叙事在当代舞剧中也得以继承和新生。这些关于舞剧体裁的讨论,不仅关系到当代艺术语境下如何理解和定义舞蹈本体特质,也涉及在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下,当代舞剧作品如何被更多人欣赏,如何激发更多观众的共鸣与共情。
此外,随着“国潮”文化的流行,新媒体视频传播的发展,关于舞蹈本体审美的讨论也由热门综艺舞蹈节目激发出来。例如在《创造“感受”还是加固“经验”——从〈舞千年〉大型文化剧情舞蹈节目谈起》一文中,作者通过比较《舞千年》电视综艺版与舞台现场版的汉唐古典舞经典作品《踏歌》和《相和歌》,认为舞台现场版的作品是“感知综合体”的时空铺展,是一种“非视觉性的视觉艺术形式”。舞蹈艺术是一种将听觉信息、动觉体验和身体“内模仿”经验相融合,最终投射为看似视觉形象的综合审美过程。作者提出,《舞千年》通过稳定的意义框架和日常经验的情感类型对《相和歌》进行处理,而舞台现场版的《相和歌》和《踏歌》所带来的审美经验是溢出概念化情感边界的。可见,在新媒体传播和视觉文化发展的背景下,舞蹈艺术如何既能最大程度地凸显自身艺术特性,又能不断突破自身门类艺术的圈层限定,在跨界融合中吸引更多观众群体,这些都是值得业内外共同关注和深思的问题。
舞蹈创作者和理论学者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都在探索转化与创新的有效路径。但在探索过程中有一个问题无法回避,那就是如何在转化和创新过程中界定和理解“当代性”。也就是说,无论传统文化题材还是现实题材,作品创作都要面对当下这个时代,面对观众。那么,如何创作出符合和引领当代观众价值观和审美观的作品,如何构建契合中国当代现实的舞蹈艺术理论体系?过去的一年,舞蹈界在探讨舞蹈本体性的同时,也围绕“当代性”的概念及其内涵不断进行探索和阐释。
首先,关于现实题材创作的“当代性”问题,《现实题材与“当代舞剧”的当代性刍议——兼谈佟睿睿舞剧作品》一文提出,在中国语境中,“当代”一词表示的时间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包含了“当代”中国特有的历史感及其时间意识。在此概念界定的基础上,作者认为,历史意识和宏大叙事是现实题材当代舞剧创作的“当代性”的重要内涵与表达方式。随着当代舞台叙事表现手法的多样化,这种叙事可以进行微观表达和诗意呈现。作者认为,以佟睿睿作品为代表的当代舞剧创作,尽管其切入点都是微观的个人,但是叙事表达的终极指向对应着爱国主义、集体主义、英雄主义等核心价值观念,通过民族命运与个体伦理的融合,将宏大叙事内固有的元叙事与小叙事相交织,是一种关于世界和人类社会发展的“大叙述”。编导的个体修辞凸显出艺术的创造性与创新性价值。编导的个体经验与艺术表达在中国当代艺术独特的文化语境中显示出舞蹈艺术的当代性。可见,现实题材的当代舞剧创作,其“当代性”体现在宏大叙事中的个体视角和艺术家的个人主体意识,这种意识又体现于具有编导个人修辞风格的运用方式中。因此,当代舞剧创作的“当代性”路径之一即是在历史文化的宏大叙事中如何凸显个体价值及艺术本体价值。
在现实题材创作之外,舞蹈界近年热议的还有传统文化题材的当代转化。在转化过程中,如何理解和凸显“当代性”同样值得关注和深思。《优秀传统舞蹈文化资源的当代舞台转化形式探索——由“双创”理论看孙颖舞蹈作品创作的当代价值》一文认为,孙颖在创作中强调回到“原境”的历史体认方法,其目的并非为了探究历史和传统的原始存在形态,而是只有在体认过程中真正实现个体与历史和传统之间的延续性搭建。因此,孙颖寻“古”,不仅是为了考究历史,重返“原境”,也是为了唤醒个体性,绝非为“古”寻“古”。可见,在传统文化题材的当代转化中,艺术家的个人主体性同样成为当代性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在传统文化题材的当代创作中,创作者的主旨除了让文物“活”起来,更要从艺术本体立场出发,让观众在充满直觉诗意的审美意象中激发出文化自信与民族自豪感。
在研究者看来,当代艺术语境下的观众同样享有解读作品的个人主体权利。即使题材属于众所周知的历史文化范畴,观众也可通过自身的审美体验感受作品本体作为审美对象的诗意呈现。在《转化与创新:中国当代舞蹈创作路径与问题思考——从第十三届中国艺术节文华奖作品说起》一文中,作者以《只此青绿》和《五星出东方》为例,提出舞蹈作品的叙事性与抒情性和意象性的平衡在这两部作品中得以充分展现,并认为舞蹈艺术的本体性,即脱离戏剧性情境和叙事性目的,舞蹈身体的动作表达及意象塑造本身就可成为独立审美对象。作者提出,在当代艺术语境之下,来自个体的直觉体验要比舞台符号解读和中心思想概括更能直击人心、引发共鸣。
从上述回顾中可以看到,学界关于当代性概念及其内涵的探索与阐释,相信随着更多舞台作品的涌现而不断充实和丰富,也必定会产生更多争议和讨论。但无论怎样界定和建构当代性的理论体系,除了创作实践的持续发展和繁荣,还须依赖更多元的视角、更开阔的思维空间。
三、机遇与挑战:新版学科专业目录下舞蹈艺术的再出发
2022年9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印发了《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2022)》,对舞蹈艺术而言,其中最大的变化是“舞蹈”作为专业学位独立设置,“舞蹈学(舞蹈历史、理论和评论研究)”并入“艺术学”一级学科。这一调整充分体现了在近几年舞蹈艺术蓬勃发展的态势下,国家对舞蹈高层次人才的需求导向与舞蹈学科内在的发展要求,扩宽了舞蹈艺术的发展空间。与此同时,这一重大变化对舞蹈艺术而言也是机遇与挑战并存。
2022年11月,北京舞蹈学院以“新时代•中国舞蹈•机遇与挑战”为主题举办BDA舞蹈论坛(2022),其中“新版学科专业目录下艺术学(舞蹈)学科专业体系建设与人才培养”和“新版学科专业目录颁布后舞蹈学科的机遇与挑战——舞蹈专业学位博士人才培养方案专题研讨”两个分论坛云集众多专家集中对新版学科目录的调整进行深入探讨,其中涉及如下问题:舞蹈到底是什么?学科目录、人才培养和社会需要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术”的舞蹈训练和“学”之间、理论跟实践之间是怎样的关系?舞蹈“史、论、评”和一般艺术理论研究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如何在和其他门类艺术的交流互鉴中融合贯通?在“术”“学”结合之中,怎么完整建设舞蹈学科?
BDA舞蹈论坛(2022)(来源:“北京舞蹈学院”微信公号)
针对舞蹈设置为独立的专业学位,与会专家认为这是为了更好适应社会和行业发展对创新型、复合型、应用型高端人才培养需要的必然选择,有利于推进艺术学科实践类专业高层次人才的综合培养,而针对未来舞蹈专业博士的培养,对位应用型、实践型的高水平领军人才培养导向,“应妥善处理好‘实践’与‘理论’的贯通性关系,要将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立场,将身体实践与哲学思辨的紧密结合、‘术’与‘道’的互为贯通,有效地作用于专业博士人才培养的全过程、各环节”。
针对舞蹈学并入艺术学一级学科,与会专家认为新版学科目录中一般艺术学与特殊艺术学一起成为相呼应的学科整体,将会打通壁垒、相互融合,使舞蹈理论视野更为开阔,使交叉理论和应用理论得到一个极大的拓展,打破了门类艺术和一般艺术理论的传统界限,更强调艺术学的学术共同体原则,有助于建立整全的艺术图景。
通过与会专家深入的研讨,基于新版专业目录的调整,专业型和学术型博士培养的定位、思路、方法等得到了进一步厘清与拓展,凸显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要求,为下一步目录的实施积蓄力量、指引方向。
2022年对舞蹈艺术而言,实践与理论的思考在深度与广度上持续攀升,新版学科专业目录的调整引发的热议仍在继续。与此同时,11月5日—27日,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舞蹈学系建系40周年暨舞蹈学学科建设系列论坛的举行更将这一话题向纵深拓展。此次论坛由舞蹈学术研究在中国、舞蹈学术研究的海外发展和当代趋势、舞蹈学术研究的跨学科视角、中国舞蹈史学的现实与未来、戏曲史与舞蹈史的交叉探索、舞蹈研究人才培养与学科建设、海外高校舞蹈学术研究型和专业实践型硕博士培养观察、实践•研究——“舞动无界”项目的本土价值八场分论坛组成,全面梳理总结了舞蹈学40年的学术研究与人才培养成就。
该论坛的突出特点是与会专家学术视野的开阔性、研究视角的多样性、学术研究的深入性,以及理论与实践的互动性。在舞蹈学40年的学术研究总结与新版学科专业目录的调整的未来展望中,吴晓邦舞蹈学学科体系的建构再次被充分研究与讨论。吴晓邦舞蹈学学科的四大范畴:中国舞蹈史研究、舞蹈基本理论研究、舞蹈应用理论研究、舞蹈基础资料理论研究,不仅突出理论与实践的融通,即“学”与“术”的互为贯通,呈现出开放的学术视野,同时注重中国舞蹈艺术的“主体性”建构,在中国传统艺术的整体视域中深入挖掘舞蹈艺术的研究路径。正如于平所言:“讨论现代艺术体系视阈下的舞蹈学,吴晓邦的‘新舞蹈艺术论’给我们带来的启发是:他很少强调‘舞蹈’作为一个独立艺术样式的独特性,而是认为即便作为舞蹈家表达人生主张的特有手段,舞蹈也不能独立于一般的艺术规律之外,它与其他独立的艺术样式之间具有根本上的共通性。”
2022年,在新版学科专业目录调整的背景下,吴晓邦对中国舞蹈、中国舞蹈学学术的奠基与贡献再次被唤醒,“吴晓邦舞蹈学”成为中国舞蹈继续前行的力量源泉。
四、本土与国际:中国式现代化的舞蹈道路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文艺评论中心报告中强调:“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2022年,中国芭蕾、中国现代舞、中国的街舞不约而同地在历史的回顾与当下的思考中提出本土发展与国际视野的主题,芭蕾、现代舞、街舞作为外来的舞蹈文化,既有各国的共同特征,更体现出进入中国后基于中国文化特点的发展特色,在“中国逻辑”“中国经验”“中国创造”中走出了一条属于中国舞蹈的现代化道路,在开放与包容、多元与异质、守正与创新中融会贯通,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舞蹈力量。
(一)中国芭蕾的“中国逻辑”
中国芭蕾何以姓“中”?这由芭蕾艺术在中国发展的底层逻辑,即人民文艺的根本属性所决定。与此同时,芭蕾作为外来舞蹈艺术又有其自身的发展脉络和建构体系,国际化视野始终是芭蕾在全球性的流动过程中自然的定律。2022年7月8日,由中央芭蕾舞团和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主办的“国际视野与本土道路——中央芭蕾舞团舞蹈创作专家研讨会”在京召开,与会专家以中芭编导费波舞蹈创作20周年作品展演为契机,以中芭的辉煌成就为中心,对以中芭为代表的中国芭蕾的民族与本土化发展经验进行了回顾与展望。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红色娘子军》《沂蒙颂》到20世纪80年代的《祝福》《林黛玉》,再到21世纪以来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牡丹亭》,以及2017年以来的《敦煌》《花一样开放》,中芭始终在掌握好古典芭蕾和拓展当代芭蕾的同时注重推出原创作品,因为只有“给世界芭蕾艺术体系提供源自中国的身体经验与审美价值,才是真正拥有国际视野,也才能真正拓宽本土道路”。中央芭蕾舞团团长冯英将其称为“中国芭蕾范式”,这种范式“已经超越了技艺的融汇、情感的交流、观念的迭新、风格的呈现,应是更多地体现在思想内涵与精神品质层面的影响与开拓”。在创作与表演中不以形式作为区分,而是“走进一种自由的、浑然一体的境界,将自身带有的文化痕迹以无言的表达自然呈现出来”。从以上的探讨与思考中可以看出,中国芭蕾无论是从实践的创作与表演层面,还是在理论的深入探究上,在过去的一年中,都体现出一种根植于深厚的积淀中展现出的从容与自信,而这正源于中国芭蕾在人民文艺的发展逻辑中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舞蹈的责任与担当。
(二)中国现代舞的“中国经验”
2022年对于中国现代舞而言,两个重要时间节点再次引发了舞蹈界对于改革开放后现代舞在中国发展过程的回忆与反思。它们分别是“中国现代舞教育35周年”“广东实验现代舞团30周年”。11月26日,由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办,中国舞蹈家协会理论评论委员会、星海音乐学院承办的“中国现代舞发展与创作研讨会”线上会议召开。与会专家围绕“现代舞:本土化淬炼下的重建”“现代舞的中国形象”等议题展开交流并对现代舞作出如下的思考:“现代舞是一种思维、一种观念,要融入现代舞的世界,首先要在观念上‘破门’,要建立现代观念、身体语言、哲学观念。它所呈现的不只是动作,更是一种以创造为核心的精神,是对外在环境的一种反映。也有专家提出,现代舞的真相不是舞,而是独立思考之思想,舞蹈教育不等于是跳舞的教育,编舞教育不只为了教育而编舞。”从这些对现代舞观念的反思中映射出现代舞在中国充满尝试、探索、争议的过往,事实上也是如此,现代舞代表现实主义还是现代主义?现代舞是一个表演舞种还是一种现代的舞蹈观念?现代舞表现个体还是表现人民?中国现代舞与现代中国舞的异同?这些最具争议的核心话题,始终伴随着现代舞在中国的发展历程。
20世纪以来,随着现代主义思潮的兴起,为了反叛以古典芭蕾为代表的理性与秩序,现代舞出现在欧美。中国现代舞之父吴晓邦从日本学习了现代舞,将现代的舞蹈理念及身体自然法则与中国的革命现实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了中国新舞蹈艺术。改革开放之后现代舞再次进入中国,1980年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率先邀请郭明达教授现代舞,并于1984年成立现代舞“实验小队”,先后创作出了《希望》《再见吧,妈妈》《繁漪》《黄河魂》等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舞作品。1987年“胡嘉禄现代舞作品晚会”,1987年广东现代舞实验班、北京舞蹈学院现代舞实验班,1992年广东实验现代舞团……正是这些中国现代舞的奠基者与先行者为中国舞蹈的现代化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作为20世纪以来对中国舞蹈影响最大的外来舞蹈之一,现代舞对中国舞蹈的创作表演观念、教育思想、教学体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现代舞并非西方所独有,而应该是人类共有的舞蹈思想资源,每一个国家都应有自己的风格。以2022年“中国现代舞发展与创作研讨会”为契机,通过历史回顾与当下反思,现代舞在中国的发展方向愈加清晰。如何深入体会现代艺术的精神?如何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进行转化?如何挣脱观念束缚,大胆创新创造多元发展路径?如何在世界范围内讲好中国故事、传递中国形象、分享中国经验?中国现代舞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径。
(三)中国街舞的“中国创造”
街舞作为席卷全球的流行舞蹈文化现象,于20世纪80年代传入中国,因其蓬勃旺盛的生命力,以及对生命热切的身体表达而深受年轻人的喜爱。街舞在中国真正获得官方认证和大众热捧是在党的十八大之后。2013年,中国舞蹈家协会街舞委员会成立;2018年,北京舞蹈学院中国街舞文化研究中心成立;2018年,举办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首届全国街舞创作作品展演;2018年,街舞作品《黄河》荣获第十一届中国舞蹈“荷花奖”当代舞奖;2020年,中国东方演艺集团成立街舞艺术中心;街舞选拔类真人秀《这!就是街舞》自2018年开播以来频频登上热搜、成为综艺“爆款”,到2022年已进行到第五季。
街舞何以成为“中国的街舞”,不仅体现出中国文化强大的包容性,以及将世界先进文化拿来为我所用的气魄,而且体现出中国文化的创造性,它将街舞从街头的流行文化转向都市的剧场文化,将身体韵律动感十足的街舞语汇与中国文化相融合,在舞台上迸发出新时代的生命活力。正如有的学者所言:“以深度融入中国传统文化为显著标志的街舞创作,或以创作形态存在的街舞样态,已然在外在形式和内在精神上与原生街舞有天壤之别,已经实现了一种基于文化自信进而走向自觉的文化重构乃至建构,形成和标定着真正的‘中国的街舞’。”舞蹈艺术包容一切生命真实的表达,街舞也在中国文化的母体中焕发出新生,成为具有“中国创造”精神的“中国的街舞”。
五、破“圈”与无“界”:中国传统艺术批评精神的回归
如前所述,从B站2022年跨年晚会版的网络传播,到 2022年央视春晚青绿舞段惊艳“出圈”,《只此青绿》引发全民热议,成为中国舞剧的“现象级”作品。与此同时,有关《只此青绿》的评论文章在2022年也呈井喷之势,其评论文章数量之多在近年的舞蹈作品评论中实属罕见,形成《只此青绿》评论现象,笔者在对这些评论文章的研究中发现,其中的优秀之作在评论的视野、方法及语言表达上呈现出向中国传统艺术批评精神回归的趋向。
舞蹈在整个文化系统中不是孤立的存在,它生长于文化、美学、艺术整体的脉络之中,这就要求舞蹈研究者不能只是孤立地进行舞蹈本体的研究,而是既要有对舞蹈本体的深刻认知,还需要从文史哲、艺术系统当中去看待舞蹈。刘晓真在《舞蹈评论的“识”与“述”》中这样写道:“舞蹈评论不能仅仅停留在动作分析的层面上,还要考虑舞蹈行为主体(包括个体和群体)的价值取向、舞蹈行为的语境和功能,以及舞蹈作为文化事件的整体性质。”这样的一种整体性质实际上在中国传统艺术观中尤为凸显,诗乐舞三位一体的传统乐舞观、诗书画内在的共通性都体现了这种整体性质,而《只此青绿》的成功也根植于对宋代社会、文化、美学的整体认知之上,其评论者更要有这样整体的视野与认知才能探寻到《只此青绿》的精髓。恰如美学家刘成纪所言:“中国美学对于当代‘国潮’的支持。总体而言,这类作品的成功并不是因为它冲破了中国传统而显现出创造性,而是相反,即它更深邃地回归到了这一传统之中。”而中国传统的破“圈”和无“界”,又使它具有跨文化的普遍意义。
《只此青绿》的优秀评论文章在批评方法上尤其彰显评论者的功力,从《千里江山图》绘画作品到《只此青绿》舞蹈作品的转换过程中注重对两种艺术形式的融会贯通。这一问题在2022年7月中国文联、中国舞协主办,中国舞协理论评论委员会承办的第五期全国中青年舞蹈理论评论人才(特约舞蹈评论员)培训班的主题讲座中已经得到重视,中国美协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尚辉在以《图像、造型与舞蹈——当代艺术批评漫谈》为题的讲座中就以跨学科的视角指出:“加强舞蹈艺术史的积累、关注当代艺术的影响以及注重对于图像和造型的感性认识等,都是提升舞蹈批评质量的重要依托。”但《只此青绿》的成功,张晓凌认为是从“拟绘画”上升到“超绘画”,“从创作之始,《千里江山图》对《只此青绿》而言,就是超越性的精神图景,是启示性的意象,而非摹拟性的图像。这种创作理路的优长在于,它既让编导们在形而上的意象性把握中体验到不同艺术形态所具有的共同性品质:生动的气韵、旋复回皇的旋律、一波三折的节奏、刚健婀娜的乐感;又让编导们在形而下的具体形态中寻找到丰富的可资转化的元素”。这样的评论方法捕捉到了《只此青绿》成功的密钥,引发读者进一步深入的思考。
近些年,中国舞蹈批评话语多从西方理论汲取资源,而《只此青绿》的评论则深挖中国古典文艺批评的话语形态,如“气韵生动”“意象”“虚实相生”等在文章中多有论述,体现出一种中国传统艺术评论话语的回归,彰显中国传统艺术批评精神。吕艺生评论《只此青绿》:“舞者与山水融二为一,进入了物我两忘之境。”冯双白在评论中对《只此青绿》虚实相生的意境结构赞叹有加:“它的每一幅画面都在‘实境’里内含着向外扩展的意绪,引人遐想,品读起来才津津有味。以作品中的有限空间蕴含着无限丰富的可以展开的想象空间。”
与此同时,中国传统的文艺评论注重和具体的艺术创作活动的关联,将理性感悟寓于活生生的艺术本体之中,使理论因为审美对象的激发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只此青绿》的评论在表达理性感悟中善用同样具有艺术性的语言表达方式:“青绿之舞,即山水之舞。舞姿如山时,则重似崩云,逶迤而连绵;风韵如水时,则轻若游雾,飘摇而飞动。”这段评论既描写了舞蹈的情态,将舞蹈的动感跃然纸上,同时又传递出超然象外的深远意境,评论本身也已成为美文,回归中国传统文艺评论的精妙之笔。
2022年《只此青绿》的优秀评论文章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经典的评论范例,在突破学科边界、打破壁垒、跨越藩篱、批评方法的融会贯通等方面作出了表率,为中国舞蹈评论体系的建构打开了视野与思路。语言表达上去论文化、去他者化、去雷同化,不执着于概念的辨析和理性的分析,以丰富充盈的艺术心灵去把握评论对象,达到对艺术生命的整体把握,从而达到评论的美学意境。
以上关于2022年舞蹈界在艺术创作、学科建设、人才培养、学术研究和舞蹈批评等方面成果的回顾与分析,整体上体现出舞蹈人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总结和积累经验,为新一年的重新出发做好充分准备的良好开端。正如习近平总书记给中国东方演艺集团的艺术家们的回信中指出的:“唱响新时代的主旋律,舞出中国人的精气神。”相信舞蹈艺术界在中国文联文艺评论中心精神指引下,能够积蓄更多力量去迎接更具希望和挑战、更富于当代创新精神的新一年!
*本文系2022年度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中国舞蹈‘当代性’创作实践与理论研究”(项目批准号:22YTB020)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张延杰 任文惠 单位:《北京舞蹈学院学报》编辑部;北京舞蹈学院人文学院
《中国文艺评论》2023年第3期(总第90期)
责任编辑: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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