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是指挥演出的工作，现代戏曲艺术的演出必须有人来统一指挥，有人来把握创作方向。虽然导演工作在戏剧艺术的历史中起步较晚，只有200多年，但导演艺术已成为戏剧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戏曲界也是如此。

我以为，编剧和评论是我们戏剧创作的头和尾，导演和演员是身，谁也离不开谁。一出戏首先要有好的剧本，其次是导演和演员等二度创作者。戏演出了，就得有人代表观众对戏评论，指出演出的成败和经验。头、身和尾要“虎头、熊腰、凤尾”，才能是完整的戏剧艺术。

《美狄亚》海报（图片来源：“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微信公号）

我谈一下剧种的特色，主要指地方戏的特色，地方戏必须突出地方特色。越有地方性就越有全国性，越有民族性就越有世界性。作为导演，不管是什么剧种，首先要了解它独具的特点。谈到导演，导演应该有非常强的个人素质，就是“体裁感”，体裁即艺术作品表达内容的样式、手法的不同，如喜剧、悲剧、正剧……还有，不同的剧种也是不同的体裁。概括起来，导演对地方戏也好，对剧种也好，要量体裁衣，要根据体裁样式做衣服，身体不适合这个，千万不要给做这个。因此，导演对地方戏的剧种特色一定要深入了解。

地方戏的剧种之间有很大区别，我以为音乐唱腔是首位问题，再加上地域的语言，地方的生活气息、形态，这三者决定了每个剧种的特点。对这个特点就要好好研究了。至于表演手法，有的接近于京剧，有的干脆就没有什么身段，这就是个性问题，量体裁衣就可以解决的。

对导演来说，搞清剧种特色是我们无法回避的问题。这个剧种的特色，你要研究就必须与其他剧种比较，在比较中寻找独具的个性。所以，发挥各剧种的地方戏的特色是根本，有了特色你就有了全国性，别人都没有，你有，物以稀为贵。我在这方面特别有体会。我带我导演的剧目20多次到世界各国去演出，最受欢迎的是我导演的3部戏曲，不是我导演的那些话剧，虽然话剧人家也说好，但话剧毕竟是他们西方的剧种。我导演的河北梆子《美狄亚》在国外演出已经超过250场，现在还有人邀请，因为美狄亚这个角色很难演，她需要文武全能……三个版本演出的两位演员都因此角色的表演而获梅花奖。

在我60多年的创作中接触的一些剧种，河北梆子、河南豫剧、曲剧、河北老调、越剧、庐剧、黄梅剧、藏剧等，我要花相当长的时间去看它们的影像、史料，必须掌握它们的特点。藏剧的书是上下两大册，我记的笔记也有这么厚。我特别反对的是话剧导演去排戏曲时，企图用话剧去改造戏曲，搞“话剧加唱”。

下面我简单讲讲导演戏曲要注意的八个问题。

第一，要做好音乐和唱腔，包括武场打击乐。导演拿到剧本，首先要与作曲合作，必须发挥剧种的特点。对老唱腔不能搬来就用，必须根据演员情况量体裁衣。比如我搞河北梆子的时候，唱腔中有的太有刺激性，让一些观众受不了，就需要改进，但又不能失了河北梆子的特点，首先要抓音乐作曲，还要根据演员的演唱特点来写，把那些不好的东西改掉，充分发挥演员的唱功。河北梆子在北京流行，刘玉玲做了许多改进，她大胆吸收了西洋唱法的长处，创造了“京梆子”。

第二，量体裁衣。这个剧本怎么搞，剧本本来是什么样的戏？我排的戏曲都是古希腊悲剧的移植，但要“一戏一格”：《美狄亚》是按纯传统戏形式处理的，甚至运用了传统戏的“出将”与“入相”。在调度上，去掉了“一桌二椅”，用歌队组成大道具。在身段上挖掘演员们的功夫，服装上采用手绣服装。《忒拜城》是把故事移植到我国的春秋战国时代，编剧、表演、服装、布景等运用新编历史剧形式，重在创作。到评剧《城邦恩仇》时，采用了希腊的服装，希腊的生活，这个叫“外国的生活，中国的形式”。三出戏，三种处理样式。追求东西方戏剧的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像咖啡加牛奶的关系。希望中国观众看到是改良的戏曲，外国观众看到的是纯中国的戏曲。经过实践检验，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外国专家认为我们的戏是“两个古老的戏剧艺术结婚了，而且是一对好夫妻”。

第三，充分发挥地方戏的特长，深挖演员的身上功夫，这些功夫符合角色、符合这个戏就拿出来用。比如说《忒拜城》中的先知一角，非常成功。这个演员很有才华，他很有理解艺术的想象能力，唱功出类拔萃，饰演的人物在国际研讨会上被充分肯定和赞扬。这个人物就是从编、导、作曲各方面量体裁衣的成果。

第四，要广泛地吸收和借鉴姊妹艺术和创造新的形式。不能拿来就用，必须要突出一个字，即“化”，要化在自己的剧种特色之中，要和谐，不能生硬、生搬。

第五，对舞台布景、服装、灯光、影像等的处理，都要符合剧种的要求，这个剧种不适合这个千万不要用。另外，我们中国戏曲的美学原则，虚拟、象征、写意，以歌舞演故事，唱、念、做、打的程式性和综合表演性……是地方戏必须遵循的原则，不可轻意违反。如过于写实的舞台布景就不适宜戏曲的美学原则。

第六，各个地方戏的历史长短不一样，但都能在传承中创新。地方戏没有那么保守，很能接受新鲜事物，所以我很愿意与地方戏剧种合作。

第七，关于戏曲的表演问题，尤其是创造人物形象的问题，是戏曲导演要重点考虑的问题。戏曲都有行当，行当是前人从生活中人的性格表现总结的经验。创造活生生的人物形象，而不是人物的类型化。我们这么说大家都有概念，类型化的表演是戏曲表演中的短板。戏曲争取现代观众也是要靠演员创造人物形象而达到的。行当要不要？一定要要，但是又不能受行当限制，一定要从人物出发。

第八，渲染和拓展主题是导演一部戏的重中之重，把握戏剧的结构，调动观众的情绪，保持演出的和谐统一，也是不可轻视的关键。

总之，根据戏曲体裁的不同量体裁衣是导演的法宝。让体裁样式和风格特色鲜明和鲜活，导演是大有作为的。导演在戏曲发展中非常重要，培养导演对戏曲的发展而言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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