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国内首部以抗疫为主题的故事影片，7月9日上映的《中国医生》迄今票房突破12亿元可喜可贺。其创作处境有利有弊。有利的是：2020年初以武汉为中心的抗疫万众瞩目，影片几乎无需宣传便能引起关注；以导演刘伟强，主演张涵予、袁泉为核心的主创团队此前有过拍摄《中国机长》的成功经验，也为影片的成功提供了保障。不利的是：抗疫涉及内容太多太广，梳理清楚已属不易，观众更对疫情期间的各类人和事非常熟悉，倾注太多的情感。影片不仅要在内容毫无秘密可言的情况下讲好故事，还要承担观众浓浓的情感期待，压力之大不言而喻。面对压力，《中国医生》的选择是聚焦人物，以还原人物的方式还原事件。影片勇于打破人们对疫情中各类群体的刻板印象，将医生、护士、病人及家属等各类人物还原为生活中的普通人，用鲜活生动的人物群像再现武汉抗疫的全过程。

　　医护人员：普通人担起责任就成了英雄

　　抗疫一线的医护人员是影片塑造的核心群体。这是疫情以来人们最崇敬的英雄群体，他们直面危险、勇敢逆行，对抗疫胜利功不可没。人们对他们的印象是“英雄”。“英雄”容易让人产生头顶光环、无所不能、完美无缺的刻板印象。影片的动人之处在于，它没有将医护人员预设为“英雄”、没有拔高他们的形象，而是将他们作为普通人，将他们还原到工作、生活中多方面呈现，塑造出了层次丰富的医护形象。

　　片中的医护人员都是普通人。上至院长张竞予，下至住院医生杨小羊，他们都有自己的缺陷，也有自己烦恼。张竞予身受渐冻症的折磨，文婷无暇顾及家人，小羊的医疗技术不够熟练，广州陶峻援粤前不忘吃烧鹅，性格也不无傲娇。

　　就是这些普通的医护人员，疫情来临时他们毫不退缩，挺身而出承担了自己的责任。他们不是没有恐惧和顾虑，当医院的护工与保洁员纷纷离开时，他们也曾有过动摇。但当他们克服恐惧与顾虑坚守岗位承担责任，也就成了拯救民众的英雄。影片呈现了他们勇于担当的精神。疫情初起，当大批病人涌向医院，面对超负荷运转的医院现状，院长没有将病人拒之门外，而是以“有多少收多少”的态度扛起了抗疫的重任。片中一个情节是孕妇小文被感染后情况危殆，是否坚持为她手术保住孩子成了医生面前的难题。不做，医生不会有责任；做了，孩子可能会保住，但如产妇有意外，医生也会有责任。是避开风险放弃未出生的小生命还是冒着风险承担责任？医生们最终选择了后者。这一选择需要技术，更需要担当。

　　影片表现出了医务工作的专业性。导演刘伟强要求拍摄场景按1：1还原疫情期间的病房情况，拍摄现场通水、通电、通氧气，达到了医院的验收标准。拍摄中使用的是真实的医疗器械，拍摄现场的医生、护士群演是真实的医护人员。演员们也都经过了医疗培训。张涵予还曾到金银潭医院与张竞予原型张定宇院长一起生活，熟悉了张院长的生活和工作状态。严谨的态度下，片中大量出现的医疗场景格外真实：吸氧、插管、拔管、心肺复苏都一一呈现在银幕上。其专业性得到了医护人员的认可。

　　医护人员也有许多无奈。病人张吉星入院后经历了曲折的治疗过程，终于成功拔管战胜了新冠，但数日后他又因心梗去世，令一向对自身医术颇感自豪的陶峻医生也深受打击。文婷工作繁忙无瑕它顾，一直未看到小卖部老赵给她的留言，当她能够查看留言时老赵已然去世，她一面吃饭一面听着老赵留言，脸上流着无声的泪。这些无奈格外体现出医务人员平凡而伟大，他们并非无所不能，他们在病魔面前也很无力，但他们为了病人拼尽全力，在脸上留下了重重的口罩压痕。

　　病人及家属：遭受苦难却顽强的普通人

　　病人及家属是疫情的直接受害者。对此群体，人们的普遍印象是悲惨、痛苦。影片表现了他们的痛苦，但并非一味表现其痛苦，而是在有限的镜头中尽力呈现他们作为普通人的生活，塑造了多种多样的病人形象。

　　影片对病人及家属悲惨悲痛的表达相当克制，没有太多渲染，也没有许多痛哭流涕。有意的克制之下，那些无法抑制的悲伤更令人心疼。片中张吉星和妻子去世后，上海医生吴晨光将遗物带给了他们唯一的女儿张小枫，女孩含泪问出：“叔叔，你能告诉我，一个人没有了爸爸妈妈该怎么办吗？”压抑克制、茫然无措的悲伤成为片中最催泪的一幕。

　　悲痛之外，影片更多表现了病人们作为普通人面貌各异的生活与性格。年轻的快递员金仔和妻子小文是片中呈现最完整的一对病人。金仔平时对小文言听计从，但孩子出生后，他却背着小文偷偷接单。从个人看，这体现出年轻爸爸想问孩子赚奶粉钱的心态；从集体看，他为大家接单送货的行为也反映出疫情期间快递员群体的贡献。

　　小卖部的老赵帮助过文婷，患病后多次给文婷留言求助，却没有得到回复。但他没有抱怨，临终前给文婷留言还提醒她要记得去拿快递。老赵是善良的中国人的写照，由始至终都在为他人着想。

　　甚至医生自己也是病人家属。张竞予妻子染病，他却无法去救治，只能通过手机跟她联系。最后一次通话，病床上的妻子已无法说话，而他在手机另一头的诉说笑中带泪，显示出夫妻的鹣鲽深情。

　　此外还有捐献奶奶遗体的孙子，他开始并不同意，因为奶奶是小时候保护他的人；方舱医院里的小女孩，成了可爱的小帮手。

　　无论医生还是病人，所有人都是普通人。当疫情来临，作为普通人的医生勇敢承担起责任，就成了英雄；而那些成为病人的普通人，在面对不幸的同时也在努力生活。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人们仍尽着最大的努力。疫情后文婷与带着孩子的金仔小文一家相遇。这美好的相遇回答了所有人付出的意义：让生命延续、让生活继续。

　　（作者：周文萍，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影协评论与交流委员会主任，广州大学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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