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初心写大道 以有形传无形
——评电影《望道》
两年前播出的电视剧《觉醒年代》,让很多观众认识了这个为翻译《共产党宣言》误把墨汁当成红糖水蘸粽子吃的年轻人。然而剧中粗线条式的大写意,也给“真理的味道”留下了许多想象空间。正在上映的电影《望道》,用工笔画般的描摹,对《共产党宣言》首个中译本译者陈望道的几段人生经历展开现实主义重构,填补了“觉醒年代”拼图中几乎缺失的那一块。
海报中,身着长衫的陈望道脚下一片瓦砾,身披万道霞光,坚定的目光有着冲破一切雾霭的力量。影片在简单勾勒出风雨飘摇的时代背景后,便把镜头迅速下沉到浙江农村这个光线昏暗、四面透风的柴房。为了给英文对应一个恰切的词语,陈望道想了很多种译法仍不满意,于是他跑到山头练拳,凝神思考中灵光闪现。这一笔虽然带有浪漫主义色彩,却揭开了主人公性格的多侧面,他并非文弱书生,而是一个颇具力量感的人,只是这种力量感更多时候表现在内心。
然而,这个“出道即巅峰”的故事,对剧本结构提出了很大挑战。创作者不因循、不屈就,在1920年翻译《共产党宣言》之后,又选取了1927年大革命失败、1944年创办新闻馆等陈望道的重要人生节点,通过书写主人公横跨30年的命运起伏和内心激荡,将他的人生版图从望道延伸至寻道,乃至守道。随着戏剧螺旋越扭越紧,陈望道一以贯之的精神品质和人格境界纤毫毕现,“真理的味道”也由此而绵长不绝。
史书中,人物的本来面目和内心波澜常常无从发觉,而艺术虚构的核心就在于写人物,让事件为有戏的人服务。《望道》走出为英雄树碑立传的“舒适区”,以对时代肌理和人物心性的本质洞察,激活了那些潜藏在历史褶皱里的生动面孔与表情。疏密有间、虚实相生的生活化叙事,使全片多了不少烟火气息和角色情趣。当观众更多望向角色的脸,琢磨他们面部那些只可意会的微表情,进而在充满生活流的意义空间里反复回味的时候,观众已被悄然带入了创作者精心布设的历史时间。
如果说时间也有色彩,那一定是中国最黑暗的年代。当一个崭新的世界被强行推进了中国已然洞开的国门,一长串不平等条约不断刷新着苦难的纪录,如睡狮惊醒的中华民族开始上下求索重生的道路。然而,无产者的“圣经”在哪里?救中国的“天火”在何方?年轻的陈望道把共产主义比作光,他愿做一个暗夜里的追光者。一个人,一群人,从此以后的无数人,在《共产党宣言》的启蒙下,将萤火微光的初心汇聚,最终照亮了这条追望真理的大道。
如果说时间也有重量,那一定是中国最沉重的年代。每当反动派把枪口对准共产党人和爱国学生,总能看到这位“长衫先生”在一片冷峻的色调中奔走呐喊的身姿。一切景语皆情语,冰冷的雨、炽热的心既是反衬,更是宣泄。这些画面充满了历史的在场感,也写透了与进步相伴相互相生的沉甸甸的代价,若不宣泄,何以共鸣?
“我知道,我守护的那个人绝不会为了活命而出卖自己的灵魂!”在救丈夫陈望道与出卖信仰之间,蔡慕晖的回答刚正坦荡,丝毫感觉不到被击垮的绝望。“唯信仰与热爱不可辜负”,因为不可辜负,所以必须舍得。他们深信,一个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中国,就在这每一次的探索和牺牲之中。
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
电影《望道》不仅是陈望道的个人传记,更是觉醒年代里那些“望道者们”的群像谱。在这条向着旧世界冲锋陷阵的路上,29岁宣中华在上海龙华英勇就义;17岁杨逢林左臂受伤后躲进新闻馆,待警察赶到大门拉开的那一刻,只见一排排男生齐刷刷地亮出了流着鲜血的左臂;“不能让儿子长大后看不起”的杨阿龙倒下了,十多年后儿子替他站了起来,而且更加挺拔……
影片结尾定格在1949年。当镜头从“迎接新中国”标语的顶端缓慢摇下,那一团明艳的红色像火焰、像光芒、像浪涛,为“真理的味道”平添了强烈的视觉通感,更预示着新生的人民国家如日初升,其道大光。
一位观众在社交网站上发问:《望道》会不会有续篇呢?下方有一个高赞的回复写道:我们今天的生活,就是《望道》的续篇。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作者:张硕,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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