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生活在西部深山里的留守儿童阿鲁出生前爸爸就死了。三岁时,妈妈不甘穷困抛下他和他姐姐索玛以及他孤老的爷爷,远走他乡。索玛因追赶妈妈乘坐的长途汽车也走丢了……阿鲁只能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去世后,他带着爷爷唯一的遗物(刻有天象记录的犀牛角),在渴望姐姐的梦想中渐渐长大。从上海来的得了逆行性失忆症的高中生赵绾儿和她的爸爸老赵开车去贵州平塘,参观世界最大的“天眼”——直径500米的单筒射电天文望远镜。老赵把车错开到阿鲁的家乡,赵绾儿卷入了以阿鲁为首的一群留守儿童的故事里,沟通心灵的美好情感发生了,并让人产生了奇妙的联想……
本期为“艺术创作的国际视野与儿童成长的现实关切”主题征稿的第九篇精选文章
走进那山
——看儿童剧《那山有片粉色的云》
看中国福利儿童艺术剧院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展演作品《那山有片粉色的云》,我走进了那山,看到了如画美景里的严峻,听到了悦耳童歌里的呼唤,感到了粉色流云里的温暖,受到了质朴孩子的羁绊……我走出了剧院却再也走不出那山。我感到作为一个年轻的母亲、一名普通的教育工作者、一位粗浅的戏剧研究者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哪怕是把我的感受述诸笔端……
舞美设计:如诗如画
该剧舞美设计极有特点,观众如在画中游,养眼养心。这部作品反映的是贵州山区留守儿童的生活,舞台景片的设计、影像风格的制作、人物形象的装扮、道具物件的使用都从实际出发,又有效结合了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很有表现力,舞台视觉效果充满诗情画意。景片设计灵动而富有变化,随着剧情的变化,景片灵活升降,山、云、九连洞、钟乳石、投影幕……场景转化十分流畅。尤其是九连洞这一场景更是完美展现了贵州山区喀斯特地貌特征,艺术化的镂空效果辅以变幻莫测的灯光和多媒体影像,达到移步换形、如在画中的视觉效果。舞美既写实又写意。在演出过程中,却不止惊艳于舞美带来的感官享受,还随着剧中人物一起流连于如画美景,想象着那山以外山的样子,那洞更幽深处洞的景象,那暗河尽头将去往何方……
影像的加入也为该剧增添不少亮点。当序幕结束,充满西南风情的音乐响起,投影透过斑驳的灯光,让处于舞台后景的索玛、花白点大猪、开满粉色花朵的小树和小树下的背篓隐去,台口的纱幕和台后的底幕叠加,共同给观众展现了一幅幅流动的有层次感的贵州美景:绵延起伏的青山一望无际,蓝天上漂浮着大朵大朵变幻莫测的白云。稚气的大方民谣《等姐姐》的歌声缥缈传来,纱幕上出现了创作者的名字,伴随着一声声“姐姐哎,姐姐哎”的呼喊,晨昏流转,漫山现出粉色云霞……紧接着出现剧名——《那山有片粉色的云》。坐在我身边的八岁幼子不禁问我:“妈,这是电影吗?”我答道:“宝宝,不用怀疑!这是儿童剧!是电影技术手段和舞台技术手段结合得很好的一部儿童剧。”音乐结束,斑驳的日光透过山间青翠的密林,鸟叫虫鸣伴着潺潺流水,一辆小汽车的音响由远及近地传来,刹车声、开门声、关门声、虫鸣鸟叫声……随之,剧中人物老赵说着话上场,“没错,就是这儿,和十年前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变……”纱幕升起,影像的风景和舞台的环境无缝衔接,观众跟随者老赵进入到戏剧即将发生的环境。
该剧人物形象设计自然朴实。龙奶奶、索玛、阿鲁和舞台上所有的彝族小朋友的服装造型充满艺术的真实感和质朴的美感。如果不是经过一番细细地调查考证挖掘,这些在上海大都市里呆惯的演员即便是穿上那样的彝族服装,也不会和那山如此浑然天成,成为那一方水土的一方人。老赵身穿橘色户外运动上衣、深色裤子,温暖厚重;赵绾儿粉衣白裤,纯洁善良,身上那一抹粉色又和题目《那山有片粉色的云》相呼应,因为绾儿于贵州山区、于观众来讲就是那山飘来的粉色的云。
该剧的所有道具都在为塑造人物、讲述故事服务。比如,老赵手里的绾儿小时候穿过的彝族小姑娘的衣服,这件旧衣贯穿了整个故事。老赵带着长大的绾儿故意走错了方向,来到十年前捡到绾儿的小村庄,这个地方好像在得了逆行性失忆症的绾儿梦里出现过,这是龙奶奶亲手做的小衣裳。阿鲁身上总挎着的红绸子小包里装着爷爷留下的传家宝,那是一只珍贵的犀牛角,上面刻着彝族祖先制定的十月太阳历。红绸子小包让以阿鲁为首的孩子内心有根有苗,而支撑和陪伴孩子内心根苗成长的,却是已故爷爷留下的古老故事,耳聋眼花的龙奶奶做的饭菜、缝制的衣裳……这怎么不让人心酸、引人思考?此外,还有马尾男脖子上挂着的吉他、阿鲁的背篓和镰刀、索玛的背扇、四姐妹的竹篓……都带领观众走进戏里,走近人物。
音乐制作:民族风情融合现代审美
该剧的音乐十分有创造性,将民族音乐、地方音乐和现代流行音乐相融合。比如,序幕结束后,便是充满西南民族风情的贵州民歌《等姐姐》:
姐姐哎,姐姐哎,姐姐呀哈也。青杠木叶十二层哟,十二层哟。姐姐一去就不回哟,就不回。正月二月不用等哟,不用哟等哟。八月十五转回门哟,转回门哟转回门。姐姐哎,姐姐哎,姐姐哎……
歌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旋律充满幽怨思念。伴随着《等姐姐》的开头曲,老赵带着绾儿登场。究竟绾儿是不是阿鲁多年前走丢的索玛姐姐,阿鲁能否等到姐姐?不管结局如何,音乐已成为悬念,融入了叙事。当阿鲁被一群家长围着诘难,龙奶奶成功解围,阿鲁大声唱着《等姐姐》的歌谣带着花白点大猪离开。索玛姐姐走丢了十年,《等姐姐》成了阿鲁心中永远的歌。该剧尾声,绾儿和阿鲁背靠背坐在粉色的树下交谈,绾儿希望有个弟弟,阿鲁终于鼓足了勇气喊绾儿姐姐。老赵正在求证于龙奶奶,想让她认一认究竟这件小衣服是不是当年小索玛的,龙奶奶认出了衣服是她亲手做的,可是这样的衣服她做过太多,就是不确定是不是当年小索玛的。当老赵和龙奶奶回头看到绾儿和阿鲁的身影,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已经像亲姐弟一样走在了一起,《等姐姐》的歌谣再次响起,旋律已经变得欢快,没有开头那搬幽怨了。
又如彝族小姐妹活泼俏皮一问一答的民谣《杜鹃花》:
(问)表姐表姐我问你。
(答)表妹表妹听得清。
(问)杜鹃花树怎么生?
(答)杜鹃花树郁葱葱。
(问)杜鹃花枝怎么生?
(答)杜鹃花枝黄澄澄。
(问)杜鹃花朵怎么生?
(答)杜鹃花开红彤彤。
(合)百里山坡披彩虹。
这首对答形式的歌谣,清新活泼,融入了贵州彝族民间音乐的元素,具有浓重的地域色彩,使人物性格更清晰,风格更鲜明。
再如赵绾儿所唱的方音版《外婆桥》也做到了个性、地域、时尚的表达。整体而言,充分利用了彝族民间音乐来叙事,融入了月琴、口弦及丰富的民族打击乐器,并与管弦乐、电子音乐、流行音乐等融合,创作出了具有强烈地域色彩、独特民族个性和现代审美的音乐。
爱的寓言,走进心里
剧中有两个寓言,让观众走进了贵州山区质朴孩子的心里。一是关于“蛇萢”的寓言,让人内心颤抖。当上海来的赵绾儿终于得到了山里孩子们的认可和欢迎后,绾儿收到了一袋子野果,其中,有一样看起来长得像野草莓。绾儿拿起来正要吃,被孩子们拦住了。孩子们说这是“蛇萢”,上面沾满了毒蛇的唾液,是毒蛇留给自己子女吃的,并就此展开了激烈的争吵,男孩子说:“那是毒蛇留给自己儿子吃的!”女孩子说:“不对!是女儿!”大家争论不休,作为孩子,他们谁都希望像小蛇一样被父母呵护。这场争论表达的是孩子们内心的企盼。留守孩子内心的坚强、敏感和脆弱的刹那被剧作家抓住了,生动地反映到戏里来。当观众看到台上孩子激烈的争论,不禁想到:冷血动物毒蛇尚且呵护自己的孩子,何况人乎?然而,剧中的阿鲁,爸爸死了,妈妈跑了;彝族四姐妹看到别的小朋友爸妈回来了,而她们爸妈不知所踪,提起来总让龙奶奶感伤落泪;其他小朋友的父母对于孩子来讲仅仅是过年见面吃个团圆饭,剩下的时间又是漫长的离别和无尽的期盼……他们怎能不想爸妈,又怎能不躲爸妈?让寓言关照现实,让强硬去碰撞柔软,《那山有片粉色的云》以戏剧的方式点燃了生活。关于留守儿童,看戏便让人浮想联翩,“蛇萢”的寓言又怎能不让人内心震颤呢!每个留守儿童在情感上都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越来越多的留守儿童由于情感空洞引发严重的社会问题引人关注,只不过现实不像剧中装满各种神话故事的“九连洞”。
二是剧中的“九连洞”传说。“九连洞”给观众呈现的是一个移步换形、岩石嶙峋、造型奇异、洞顶豁开、隐匿暗河、混有回声、充满神秘色彩的物理空间。这也正是剧中孩子们隐秘心理空间的一个外化。“星星星星你别说话,今天不讲阿鲁没有爸和妈。蟋蟀蟋蟀你别说话,咱也不讲阿鲁想着姐姐的黑头发。大山小山你别说话,咱们只说爷爷塞进枕头里的老神话!”当少年阿鲁唱着这首歌向我们走来,阿鲁的成长过程尽在观众眼前展开。随着阿鲁扮演的小英雄输友搭透出场,阿鲁唱着:“大人不要流眼泪,小孩儿不要喊爹娘。输友搭透英雄胆,射完太阳射月亮!”阿鲁扮演着小英雄,尽力想象着输友搭透就是索玛姐姐的样子,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了索玛姐姐走失前的模糊情形,阿鲁说“我不知道爸爸妈妈长得啥样,但是我记得索玛姐姐的样子,她的眼睛总能让我想起杜鹃花……”在优美的歌中,在阿鲁的叙述中,戏剧的走向没有让输友搭透拿着所谓的正义之剑所向披靡,而是透着最大的宽容、理解、温情和悲悯,描述了贵州山区大人小孩活着的不易,这就是爱与尊重。也正因如此,这部戏走进了观众心里。
(作者:佳音,原名靳娟娟,戏剧戏曲学硕士,周口师范学院教师)
中国文艺评论新媒体总编辑:袁正领
责任编辑:艾超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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