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当下的文艺评论,人们似乎有足够的理由来表示各种不满、质疑,因为人们的确看到了大量的“红包”评论、“人情”评论,或者故作惊人之语以求快速出名的“酷评”“雷评”,由此就对当下的文艺评论留下了负面印象。然而,一个必须指出的事实是,上述种种不良现象固然大大影响了文艺评论工作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但这些并非文艺评论的全部,我们其实有一支既具备良好政治素质,又具备专业眼光的文艺评论家队伍,也不乏大量优秀的文艺评论作品。那么,为何文艺评论并没有按照预期的那样,对艺术作品的创作和接受过程产生应有的影响?为什么有为数不少的作家、艺术家声称从来不看评论?为什么我们的读者、观众更乐于在网络上搜罗关于艺术家或者艺术新作的各种信息,而不是去关注更具专业水准的评论声音?从这些不容回避的现实来看,如何提高优秀文艺评论的到达率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所谓到达率,是一个传播学概念,指的是传播内容最终到达的传播对象的实际数量和计划到达的数量之间的比例。如果我们按照这个概念的要求,对当前文艺评论发表、传播的途径进行一番观察就会发现,大量的文艺评论往往在专业报刊上发表后就完事大吉,成为同行间进行智商比拼的道具。有时由某个艺术作品、文艺现象所引发的争议,在讨论过程中,所有的参与者都是文艺评论家,完全没有创作者介入,更看不到这一争议对创作产生影响的迹象。一个成功举办的研讨会,或者一册颇有专业水准的艺术评论刊物,仅仅在同行、熟人间流传,外界没有更多渠道听到其中的声音。总之,文艺评论的沙龙化、精英化、小众化现象相当严重,远远没有抵达最需要它的两个群体——广大的文艺创作者,更广大的文艺作品欣赏者、接受者。
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优质文艺评论的到达率低下的问题不解决,文艺评论家的专业意见不能实现有效传播,那么,我们在文艺评论家队伍建设、文艺评论不良风气治理等方面下再多的力气,都是无用功。反之,如果这个问题能得到解决,自然会大幅度提升文艺评论家的社会形象,他们的权威性、受认可度获得提升后,就会对自己的声音采取更加审慎负责的态度,很多我们现在看来觉得是顽症、痼疾的不良风气就能得到有效治理。某知名专业评论刊物几年前曾经就一部广受恶评的电影召开专题研讨会,我对会议上的发言以及文章进行了一番梳理后发现,绝大多数参会评论家对待这部作品以及中国电影事业的态度都是真诚的,他们所提出的种种疗治“三俗”现象的方法也是可行的。但这次研讨会在经过了某些都市媒体、网络媒体的报道后,评论家们最后却成了被讥笑的对象。如果我们听任文艺评论与创作者、人民群众之间的隔膜就此存在下去,对于文艺评论工作者的形象以及文艺评论工作的开展都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文艺评论不仅要言之有物,还要传之有道。我们多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有作家、艺术家表示自己曾经在评论家的指导下取得进步,我们的文学史、电影电视的发展历史上都不乏此类例证,如著名导演谢晋和电影评论家钟惦棐之间的交往就堪称范例。但这种观点的交流往往是小范围的,通常都是局限于单个评论家和艺术家之间,所以这种文艺评论的传播途径一般也是不可复制的。我们要实现文艺评论更好地传播,就必须在传播方式上开辟新路径。比如,我们的艺术研究机构、专业报刊,完全可以依托资源优势,针对有代表性的文艺作品或者体现了某种重要趋势的文艺现象,举行定期的评创联席会议,将有关的评论家和作家、艺术家邀集在一起,让他们各自的观点得到有效的沟通、碰撞,不但让评论家更多获得对艺术实践第一线的认识,更让作家、艺术家得到评论家的有效指导。我们还要千方百计鼓励文艺评论家走出书斋、象牙塔,以更积极的姿态在大众媒体发声,比如将在非专业报刊发表的理论评论作品以更科学、更规范的方式纳入职称评定体系、各级研究课题评价体系中,这样可以把艺术思想及时地转换为可以为大多数人理解、接受的声音,从而让更具积极意义和思想深度的评论在社会舆论场中占据更加重要的位置,消解不良作品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从而对人民群众的欣赏习惯形成有效引导,使他们的欣赏水平得到有效提升,最终营造出更和谐的社会文化氛围。提升文艺评论到达率的方法还有很多,我们一定要高度重视这个问题,决不能让更多杂草挤占文艺舆论空间,任由广大作家、艺术家和人民群众在无所凭借的状态下,被各种劣质的、不良的假评论、伪评论、坏评论牵引到错误的方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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