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物质脱贫相比,“艺术脱贫”显然是很难量化也是很难全面覆盖的,但中国当下普遍存在的文化层面整体性欠缺的现状长期以来饱受诟病也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从长远来看,物质层面的脱贫显然不是最终目的,只是整个社会不断提升的更高层次的文化满足的必要基础。按照马斯洛需求理论的观点,物质上的基本满足处于需求金字塔的底端,文化的充盈感、自我意识的独立性以及来自他者的尊重和认同感才是人类脱离基本生理需求,在普遍和个体双重意义上实现人类本身属性与价值的目标所在。就中国的当代语境而言,只有在最广泛意义上普遍大众的精神与文化充盈,才是实现新时期文化自信的重要前提。
河北梆子《李保国》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对于艺术来说,这些矛盾和困难似乎显得尤为明显。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社会上普遍存在的基于传统文化观念和现实需求的对于艺术的误读和轻视,也与我国几十年来艺术机制的不成熟、艺术教育的实用主义态度等因素有关。
虽然物质生活的满足是前提和基础,但人为地割裂其与精神文化生活满足的关系是危险的,那种“先装口袋再装脑袋”的思路就如同先污染后治理的经济模式一般不足取。先污染后治理的态度固然可以从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逐步提升的逻辑进程上予以理解,但如果事先做这样的预设,就暴露出一种令人不安的价值观与发展观。同样的,物质生活满足与精神文化生活满足也不应该是一个机械进化论式的先后发展逻辑。没有精神文化的同步同等参与,物质生活的满足就极有可能是一个缺乏方向和品质的平庸化、低端化无序亢进。上个世纪90年代风靡一时的艳俗艺术、玩世现实主义艺术等便是这种文化背景下的产物。
近些年来,很多地方特别是乡村小镇如今特别热衷于艺术品牌的打造,各式各样的名头令人眼花缭乱却又感觉大同小异。即便是没有这样的名头,各地文化建设和形象工程也不忘突出所谓的文化符号和艺术元素。概括来说,它们大都出自对传统文化艺术符号的简单化、片面化和雷同化理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君不见到处都是老粗布、旧水车、石磨盘、中国结或者大红灯笼、油纸伞、水墨漫画或者变体卡通,在热闹喧嚣的背后,精神和文化的单薄贫瘠一望而知。这样急功近利、一窝蜂式的文化艺术建设显然是与民族文化复兴和文化自信的时代命题背道而驰的,“艺术脱贫”已然成为当下亟待解决的严肃课题。
舞蹈诗《黎族家园》
作为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和鲜活缩影,艺术历来都扮演着十分积极而特殊的角色,从精英文化到大众审美,从精神构建到现实生活,从物质领域到精神领域,艺术能够且必须在今天我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蓝图发挥重要作用,最广泛意义上的“艺术脱贫”是文化脱贫乃至实现文化自信的优质指标。
由于艺术的特殊性和我国现实国情不同,“艺术脱贫”虽然迫在眉睫却又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从概念上剖析,“艺术脱贫”首先面对的是一个从未明晰过的关于什么是艺术的问题。当然,“艺术脱贫”的目的绝不是普及专业的艺术知识或技能,更不是培养艺术家,而是培养大众基本的审美能力和审美习惯,然后在此基础上根据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自身传统及特色,将这种审美能力和习惯进行落地、细化、深化。这就涉及到一个话语权问题,谁有资格对“脱贫”的标准线“艺术”原则进行厘定,谁又有能力对当地的传统和特色进行“艺术化”并遵循教育和传播规律将其渗透到每一位普通个体之中并确保不会“返贫”。
作为直接面向社会大众的“艺术扶贫”机构,我国基层文化服务体系十分薄弱,人才配备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尽如人意,专业结构和工作内容也有随意化、简单化的问题。对于地方历史文化的挖掘整理和艺术再现在观念上过于强调功能化、旅游化、商品化,在方式上过于简单化、口号化,更缺乏科学合理的评价和制约机制,对文化和艺术潜移默化的“美育”功能以及历史传承、民族复兴的重要意义普遍缺乏足够认识。
歌剧《马向阳下乡记》
值得注意的是,“艺术脱贫”要面对的绝不仅仅是所谓的特定“贫困地区”“贫困人口”或者“贫困现象”,而是与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与物质生活的关系密切却不是必然对等的。造成“艺术贫困”的原因既是机制和程序上的,更是视野和观念上的,它虽然普遍存在于经济较为落后地区,但也可能就在你我之间。文化自信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内容和体现,而“艺术脱贫”则是文化自信的重要指标,它关系到国家和民族的文化前途,也滋润和丰盈着每个人的生命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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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邢千里,浙江传媒学院讲师,第二届全国文艺评论新媒体骨干培训班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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