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2024年是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成立十周年。为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文化思想,生动展现十年来文艺评论事业和文艺评论工作发展历程和取得成就,展现广大文艺评论工作者担负新的文化使命的新气象新作为,中国评协于2024年2月2日启动“我与中国评协”主题征稿活动(点击查看),得到积极响应。一行行文字,记录个人与协会的点滴过往;一帧帧照片,定格文艺评论征程上的奋斗身影;一段段视频,抒发文艺评论工作者的赤子情怀。中国文艺评论网于即日起开设“我与中国评协”——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成立十周年主题征稿专栏,选发来稿作品,以飨广大读者。
我、“啄木鸟”与“小剧场”戏剧
胡晓军,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上海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上海市文联理论研究室主任
2017年9月,拙文《当代戏曲,终将拿出自己的好戏》荣获第二届“啄木鸟杯”中国文艺评论年度优秀作品。这是我在受邀观摩了“戏曲·呼吸——2016上海小剧场戏曲节”后写的一篇随感。所谓“随感”,就是“随便”与“感觉”的交集而已。然而评委会的评语这样写道:“该文关注小剧场戏曲,倡导小剧场戏曲展示戏曲的当代价值,弘扬中华美学精神,映照文化复兴进程,案例丰富,思考深刻。”读罢先是受宠若惊,后是长长的回忆和深深的反思。
青铜“啄木鸟杯”
一般认为,“小剧场戏曲”发轫于千禧年。20多年来,人们对“小剧场戏曲”经历了在摸索中持续认知、在争论中不断定位的过程。前五年草创期,大致未有“小剧场戏曲”一说,而以“概念”“实验”“先锋”名之。后五年成长期,许多人认为“小剧场戏曲”即是戏曲小戏,囊括传统折子戏、原创小剧目甚至含有戏曲因素的小品,主要用于锻炼青年演员、吸引新的观众;再后十年,不少人认为“小剧场戏曲”在中国古已有之,例如宋元“小勾栏”和明清“小家班”之类,至于“小剧场戏曲”崇尚的思想先锋性和艺术实验性,则可以在昆曲的酝酿和成熟中,获得历久弥新的验证……这些大多出自实践派的观点,并不被学院派所肯定,因有大量证据表明,“小剧场戏曲”乃是受中式“小剧场话剧”的影响而来,后者则是接受并运用了西方“小剧场戏剧”的理念及方法的结果。简言之,“小剧场戏曲”应该与“小剧场话剧”一样,代表新的创演思维和新的观演关系,应该作为新兴的、纯粹的现代剧场艺术。但又有人提出,不能将中国戏曲完全纳入西方模块中,从思想先锋性和艺术实验性看,“小剧场戏曲”确实需要适度“偏西”、引进外来;从观众普及性、艺术市场性看,“小剧场戏曲”必须坚决“姓中”、符合国情,与中式“小剧场话剧”一样不会买西方所谓“去娱乐化”“去商业化”的账。
胡晓军的武生赵云扮相
我的看法是,现代“小剧场戏曲”与古典演剧既在物理时空上相似,又在理念精神上暗通,如何在时代社会的变迁、文明文化的进步上梳理古今精神脉络的关联,同时在思想主旨的变化、技术艺术的发展中划分两者学术学理的界定,是学者必须面对并解决的课题。随着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艺工作的重要论述特别是习近平文化思想的深入,我进而认为“小剧场”虽小,戏曲实大,优秀传统文化更大,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最大。“小剧场戏曲”犹如点水映照江河,汇通海洋,正在和已经成为新时代中华传统文化守正创新的重要领域、转型转化的显著标识,是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时代化的成果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艺术门类和文化品牌之一,将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时代新征程、建设新文化新文明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和影响,赢得更高的地位和声誉。
以上看法,是我获得“啄木鸟杯”的那一年后,在政治学习与业务研究相综合、作品观摩和学术判断的浓缩,属于当下,并不代表彼时。彼时的“小剧场戏曲”,虽在一些戏曲大省大市趋热,但成熟作品很少、展演规模较小。作为戏曲重镇的上海,只是在2015年12月首次举办展演活动,略迟于北京的“当代小剧场戏曲艺术节”。剧作和展演情况是如此,评论和理论也如此——不仅少,且稚嫩。如今再读拙文,我除了有“时流迅猛,不舍昼夜”之叹,很是感激评委会前瞻性的赞赏、组委会包容性的奖励。那句评语是过誉了,因为七年后的案例才称得上丰富,七年后的思考也随之而趋向于深刻,至少在态度上,我避免了不该有的“随便”,削除了欠推敲的“感觉”。重要的是,从获得“啄木鸟杯”的那一年开始,我对“小剧场戏曲”的关注和研究兴趣大增,不但留意新旧剧目、收集各类资料、研读相关文章,更成了每年年末“上海小剧场戏曲节”(后改名为“中国小剧场戏曲展演”)的常客,在多看中思考,在三思后动笔,写出了一系列评论文章,如《小剧场戏曲之“不明觉厉”——2017上海小剧场戏曲节观后》《那一边西方源头,这一边中国本体——观2018上海小剧场戏曲节部分剧作后的反思》《当戏曲进了“小剧场”》《作为创造力的传统——2020中国小剧场戏曲展演综评》《当代小剧场戏曲创演的三重路径——从2021中国小剧场戏曲展演谈起》《小剧场戏曲的中国式内核与现代化边界》《古典美的守正,现代性的创新——2023中国小剧场戏曲展演观剧随笔》……每年都有发表,每次都有收获。说到收获,2021年9月拙文《小剧场戏曲的“源头”和“码头”——写在首届中国小剧场戏曲展演暨第五届“戏曲·呼吸”上海小剧场戏曲节的前面》还被《中国戏剧》推荐获得了第35届田汉戏剧奖论文类三等奖。
胡晓军获第35届田汉戏剧奖证书
最大的收获,是完成了反思和改变。我从一个七年前力主“实验”“先锋”的“西方派”“现代派”“学理派”,逐渐变成了既承认“西方源头”更坚持“中国本体”,主张不背离而面对、不颠覆而创造“中国戏曲特色的小剧场戏剧”的“中国派”“兼容派”“务实派”,变成了“中国式内核+国际化边界”的持论者和提倡者。这一改变来自于文化主体意识的增强、来自于中西文化关系的对等,均非一日之功可得,由此发现我之所以能长期观察、反复思辨的根源,实乃“啄木鸟杯”的鼓励和导引——因为起步乃是延续的基础,起步便获认可更是延续的动力。正是“啄木鸟杯”使我从纯属偶然的随感,变成了实属必然的钻研,才使我的观点从寡到众、观念由偏向正,没有停留于彼时而成长至今。
另一个收获也颇令人惊喜和兴奋。2022年4月宅家期间,我作了一篇《“小剧场戏曲”的过往和将来》,对其源头、起步、性质、类型作了一次梳理,发现原来我对“小剧场戏曲”早就有过评论,并获得了“啄木鸟杯”的前身——中国文联文艺评论奖的肯定。2012 年,拙文《一支正在思想的花朵——从概念川剧<情叹>谈起》荣获第八届中国文联文艺评论奖一等奖。《情叹》是在大剧场演出的独角戏,但“概念川剧”的冠名显示它的出身是先锋实验剧,是拥有精湛传统演艺能力的戏曲演员与执有西方“小剧场戏剧”理念的编导的合作,无疑是早期“小剧场戏曲”在尚未定位、更未定名时的重要剧目之一。惭愧的是,在第八届的“奖”和第二届的“杯”中间的五年里,我浑然未能注意到“概念戏曲”与“小剧场戏曲”的关联。可以认为,“啄木鸟杯”不仅让我坚持下去,而且让我回溯过去,完成了对研究兴趣与评论成果的溯源和贯通。也可认为,“奖”与“杯”的意义和价值也是溯源和贯通的。
胡晓军获第八届中国文联文艺评论奖证书
作为文艺评论工作者,作为上海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的负责人,我经历了由“奖”到“杯”的过程。评奖也罢、推优也好,其意义不仅在于奖掖成绩、推荐优秀,而且在于令人明了方位、明确方向、继续探索前行。“啄木鸟杯”已举办了八届,这八年来,上海评协推荐作品多蒙青睐,上海评协会员收获甚丰。在推荐申报工作中,我与评审专家、工作人员达成共识——不仅注重推荐作品的思想和学术质量,更要着重那些对新时代新事物、新人才新作品、新现象新趋势的评论文章,尤其是传统文艺如何守正创新、实现转型转化,如何能形象而理性地体现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这样的作品应该更可能得到关注,更可能得到鼓励,这是我获得“啄木鸟杯”的经验,或也正是“啄木鸟杯”的初心。
乔木浓荫,又是黎明。“啄木鸟”敲击着树干,收割着虫害,维护着丛林的健康生长。文坛艺界,又到春天。“啄木鸟杯”叩击着我的思想,剪除着我的杂念,催促着我不断从现象发现本质,从个别延伸群体,从问题找到对策,从理想形成信仰。我似乎身处于广袤而幽深的文艺森林间,极愿意做一只“啄木鸟”,更愿意其他“啄木鸟”召唤我的视听、激活我的思维,催生我的笔和墨、完善我的知与行。在此以一首小诗感怀明志:
行文凭学理,论艺促繁荣。
一帜知方位,百家行争鸣。
诚言优与劣,明断浊和清。
为有常萦耳,铮铮啄木声。
签发:袁正领
审核:王庭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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