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表现劳动人民生产生活的民族民间舞蹈自人类社会产生以来就已悄然而生。民族民间舞蹈是不同民族生活与风俗习惯的反映,它深刻表达了各民族人民的精神生活,并在历史长河的激荡中形成了地域性、自娱性、群体性等特点。时代的发展、文化元素的熏陶,使得顺应时代的中国民族民间舞蹈创作变得尤为重要。如何使有深厚文化积淀的民族民间舞蹈愈加精粹,依然是一个需要我们探知的问题。本文通过对民族民间舞蹈的现状考察,分析其中存在的突出问题,提出了时代性与民族性相结合、地域性民族风格与现代编创手法相结合等解决路径。
关 键 词:民族民间舞 问题分析 路径探索 舞蹈评论
一、民族民间舞发展现状考察
我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民族民间舞蹈种类繁多,其艺术形态更是数不胜数。千年的积淀和流传,使得民族民间舞蹈的发展蔚为大观,同时也为中国民族民间舞蹈创作储存了大量素材。民族民间舞蹈作为一种具有浓厚的民族地域性和民族意识性的艺术形式,其形式和内容必然具有多样性的特点。追溯中国传统民族民间舞的发展历程,不难发现,它产生于远古人类的日常生活劳动,是人们在长期积累中逐渐形成的一种原生舞蹈。它最初流传于民间,而后经过舞蹈专业人士的田野采风而发展成为表演性舞蹈,再由编导对其动律进行提炼、再创作,进而走向舞台,呈现在广大观众面前。基于此,本文主要考察以下几种民族民间舞蹈的创作现状。
首先是表现劳动人民生产生活的舞蹈作品,这类舞蹈作品是以各民族人民生产劳作及与其劳作相关的工具为舞蹈元素和素材;以生产生活中的情感为主线,通过情感的渲染与观众之间产生高度共鸣,使其呈现出更好的艺术效果。如第三届CCTV电视舞蹈大赛中的《酥油飘香》这一藏族舞蹈作品,以军民感情为线索,以藏族姑娘平日劳作的故事为主线,用藏族少女们活泼热烈的舞蹈动作凸显出深厚的军民之情。这一类型的民族民间舞蹈作品,有些比较注重技艺的表现,强调用高难度的舞蹈技艺来增强舞蹈的震撼力。如《顶碗舞》这一舞蹈作品,表演者要将七个瓷碗顶于头上,同时不影响身体的旋转,作品中高难度的顶碗动作和浓郁的蒙古族舞蹈风格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其次是展现民族文化的舞蹈作品,这类作品大致可以分为具有区域民族文化特点的舞蹈作品和经过编导凝练概括的舞蹈作品。在获得中国舞蹈“荷花奖”的优秀作品中,具有区域民族文化特点的作品主要是将不同民族的文化背景和律动特征,进行艺术化的提炼整合、编排加并以结构化,借助不同地域、民族种群之间文化的差异来提升民族民间舞蹈作品的文化表达。经过凝练概括的舞蹈作品主要是指具有凝练性和针对性的作品。如第六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获奖作品《盛装舞》,该作品以内蒙古西部独有的节日舞蹈文化现象为创作素材。伴随着悠扬的马头琴声和传统的长调,蒙古族人民穿上华丽整洁的盛装,欢乐地载歌载舞。人们还互相问候一句“阿木尓赛喏”以祝福对方幸福安康。蒙古族人民独有的豪气与英姿,以及节日的宏大场面都在此作品中得以展现。
蒙古族《盛装舞》
再次是注重“诗画式” 和“情节式”的舞蹈作品。“诗画式”的另一名称叫“形式美”。其最显著的特征有三,一是注重舞蹈剧目的表演形式,二是注重作品的浓郁民族风格,三是编导在创作过程中运用较为多样化的队形和高难度动作,最后是强化表演者的情绪。历届舞蹈赛事中的许多获奖作品中都有“形式美”的体现,如第二届全国舞蹈大赛的参赛作品《奔腾》、第六届全国舞蹈大赛的参赛作品《鼓舞声声》、第六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蹈《盛装舞》、第九届中国舞蹈“荷花奖”仫佬族舞蹈《仫佬仫佬背背抱抱》等。“情节式”是指作品中的情节跌宕起伏、情感充盈, “情感”是其情节的主要连接点,通过舞蹈的身体语言、舞美、灯光等,将作品中的主题情感诠释至高潮,让观众在情感上与舞蹈作品产生共鸣。比如在第三届中国舞蹈“荷花奖”中获得编导金奖的双人舞《老伴》,用山东的鼓子秧歌和胶州秧歌的语汇刻画了一对携手到老的夫妻。该舞蹈生动地反映了老年人的生活情景,他们互相扶持、陪伴,尽管韶华易逝,但依然有属于他们的夕阳无限好。
山东秧歌《老伴》
最后是“原生态”的舞蹈作品,20世纪80年代以来,原生态的舞蹈作品逐年增多,其创作方向分成两类,一类是新舞风类,另一类是原生态型新舞风类。如第三届CCTV电视舞蹈《壮族大歌》,编导以新时期壮族人民欣欣向荣的精神面貌为背景和主线。运用“奔跑”这一具有象征意义的主题动作贯穿作品始终,表达壮族人民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积极状态,进一步折射了华夏子孙“永远前行”的精神境界;第六届全国舞蹈大赛的参赛作品《新“阿里郎”颂歌》亦是如此,编导在编创过程中加入新时期的民族精神、民族气质,丰富了作品的价值。当下原生态的民族民间舞蹈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
二、民族民间舞蹈创作中的问题分析
当下,在文化艺术大繁荣趋势的推动下,文化艺术领域的相互融合和相互碰撞已成为常态,民族民间舞蹈亦是如此。近年来,中国民族民间舞蹈的表演和创作蓬勃发展,历届国家级舞蹈赛事中优秀的民族民间舞蹈作品层出不穷,取得了值得肯定的成绩,涌现出了一批年轻有才华的编导,但并不是每个舞蹈作品都取得了成功,在民族民间舞蹈的编创方面也遇到了一些瓶颈,值得我们进一步探讨和研究。
1. 民族民间舞蹈风格性的流失
我国地缘辽阔,是多民族国家,56个民族因生活方式、社会习俗、宗教信仰的不同,造就了不同的民族文化。如何正确地分析、认识各个民族舞蹈的风格性、动律性特征及成因,是我们从事民族民间舞蹈编创需要研究的一个课题。民族民间舞蹈的特定的风格性,与这个民族的历史发展、地理环境、生产方式、风土人情、宗教信仰、审美情趣、民族心理息息相关。其风格性正是这个民族长期的文化历史积淀。
中国民族民间舞蹈创作的风格性与编导的编创方式有着莫大的关系。当编导的注意力集中在技术创作上时,对民族民间舞蹈原有的“生命力”、独特的风格性呈现就会有所遗漏,使得众多民族民间舞蹈原本包含的审美观念、文化积淀以及相关的地域风格特点,在创作中逐渐被现代化的思维与技术传达消磨,导致民族民间舞蹈的风格性越发单薄。如果编导在创作民族民间舞蹈时,单纯地去考虑它的形式,而不去考虑作品本身应该传达的本民族的意蕴与内容,就会使民族民间舞蹈失去风格性。在我国56个民族中,每个民族都有其独特的地域文化、审美习惯,这也就形成了各民族舞蹈独特的风格性特点。比如,维吾尔族舞蹈生动灵巧、舞姿优美,蒙古族舞蹈粗犷豪放。民族民间舞蹈是人民大众劳动智慧的结晶,因此,在创作的同时,应该注重风格性的表达,贴近生活。比如,仫佬族舞蹈《仫佬仫佬背背抱抱》,“仫佬”是仫佬语中的“母亲”。编导以“仫佬”为主线,表现母亲育儿的主题。作品的成功应归功于编导充分了解掌握了当地仫佬族的舞蹈元素和风格形态特征。
2. “原生态”与现代之间“度”的把握不够准确
回顾“桃李杯”舞蹈比赛、中国舞蹈“荷花奖”中的民族民间舞蹈原创作品,不难发现存在一些过于原生态或过于现代的民族民间舞蹈作品。过于原生态不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要求,过于现代又有失原生态的民族风格和民间舞蹈文化特征,作品在传统和现代之间的“度”的把握非常重要。
在中国民族民间舞蹈的发展变迁中,起源于人们日常生产生活的舞蹈,即所谓的民间原生态舞蹈,也随社会形态的变迁而有所变动,因此生搬硬套不能作为舞蹈编导的主要方式。时代在进步,作为从事民族民间舞蹈编创的专业人士来说,我们所创作的舞蹈作品是服务于现在以及未来的观众的,但同时又不能过于追求“现代感”而舍弃了“原生态”的“民族性”。
所谓民间舞蹈的民族性,是指各个民族的舞蹈都不是凭空产生的,不是抽象、毫无意义的,每一种舞蹈都来源于民间,包含了该民族的思想和文化,每一个舞蹈动作都饱含情感,传达出浓郁的民族特点。[1]以生活在高原地带的藏族舞为例,藏民所创作出的舞蹈动作具有“一顺边”的特点,并且注重保持上身的前倾、膝关节的屈伸,这些都与藏族人民长期生活的地域环境密切相关。正是由于各民族民间舞蹈独特的民族性,才使得民间舞蹈的多样化得到了强化与发展。如在舞蹈《布衣者》中,舞蹈的编创空间新颖,编导摆脱了惯有的一维和二维空间,编导在吸收现代舞中三维空间的同时,又以布衣者这一群体人物的内心为出发点,使舞蹈动作语言流畅,整个舞蹈的空间流动感和自由度得到增强。整个作品既保留了浓厚的原生态舞蹈特质——地域性、民族性,又能够与同时代的人们产生共鸣,让人们看到了“布衣者”的信仰,既有民族感又充溢着文化自豪感。
藏族舞蹈《布衣者》
3. 舞蹈艺术创作的审美规范仍需提升
宋代诗人梅尧臣认为诗歌应该“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这也正符合舞蹈创作的审美原则和审美规范。只有用舞蹈去表现现代生活与现代情感的交融,以及它们浓郁的民族特色和民间色彩,赋予民间舞蹈作品灵魂和生命,才能使其放射出璀璨的光彩。
在对传统民间舞蹈素材的运用上,某些编剧的意愿是要强化作品的民族性、地域性特色,但由于只是在形式的基础上填内容,一味强调其民族地域特性,从而忽略了受众群体的审美感受。这种作品因作者的审美观缺乏新意而在原地徘徊,既不传统也不现代,脱离社会生活的实践必将被新时代的审美所淘汰。在当今审美形态多样化的影响下,人民的艺术生活越来越丰富,编导更应从生活中的真善美出发,清楚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是什么,再与实践体验相结合,从而创作出优秀的舞蹈作品。
三、民族民间舞蹈的有效创作路径
1. 民族性与时代性相融合
民族民间舞蹈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更是劳动人民生产生活的反映,它从原始的氏族社会时期,发展到现代化的今天,从其斑驳的历史身影中,我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时代赋予它的生机和活力。因此,作为一个舞蹈编导想要创作优秀的舞蹈作品,就必须做到实地采风、深入民间,从民族民间舞蹈文化的根源着手,在创作中准确地把握民族舞蹈语言的特点,将舞蹈的形式、内容、创作技巧三者紧密联系起来,找到三者之间的过渡法则,把握民族舞蹈语言的民族性与时代性特点,重塑百姓的真实生活。《中国舞蹈词典》中写到:“由于各民族、各地区人民的生活劳动方式、历史文化心态、风俗习惯、自然条件的差异,因而形成了不同的民族风格和地区特色。在民间舞蹈比较丰富发达的地区,由于民间舞艺人的个人气质和技术水平的不同,还会出现同中有异、各具个性特色的情况。”[2]由此可见,不同民族舞蹈的风格特征都来源于生活。舞蹈编导必须深入各个民族的基层生活,善于提取各个民族生产生活中的鲜活艺术形象和舞蹈风格特征。
中国民族民间舞蹈作为一种“活态性”的艺术形式,从原始社会时期的载歌载舞发展到形式多样的今天,不仅代表了一种艺术形式的传承,更代表了民间舞蹈文化的积淀与发展,它与人民群众的文化审美息息相关。因此,在实践的创作过程中,我们应该在民族民间文化积淀的基础上,根据民间舞蹈文化的地域特点,创作出贴合民间、贴合群众、表现生活的舞蹈作品。在杨丽萍的诸多舞蹈作品中,如《雨丝》《云南映象》《雀之灵》等,几乎看不到芭蕾舞的生硬掺杂,抑或古典舞的简单搬用;她的舞蹈主体几乎是纯然的民族民间舞蹈的荟萃,既保持了历史的、民族的血脉,又确是当代的生命在怦怦跳动。所以她的舞蹈给人以模糊了原生态的传统与现代之间的界限、模糊了生活与艺术之间的边缘的感觉,是“民族性” 与“时代性”结合的典范、是当代意识与乡土风情的神遇。
《云南映像》
2. 地域性民族风格与现代编创手法相结合
在现代审美观念的影响下,中国民族民间舞蹈的编创面临着继承、发展和创新的多重挑战。在顺应新时代要求的基础上,尤其是民族民间舞蹈的创作更应尊重传统文化的精髓,并体现为结构、舞台调度、音乐节奏等方面的处理。编导应有不拘一格的思维模式,把握“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度”,以“民族性”为本,以正确的审美观、艺术观为指导,在传承地域性民族风格的基础上,不断进行创新、发展,这样才能创作出被观众认可的好作品。
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创新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中国民族民间舞蹈跨越数千年流传至今依然盛行不衰,傲然地屹立在舞蹈之林,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在继承与发展之中不断地孕育着时代的创新精神。[3]中国民族民间舞蹈要实现与时俱进的传承与创新,不仅要根植传统文化,还应有选择地吸收现代化的艺术审美,实现地域性民族风格与现代化编创手法的兼容并包。因此,我们要不断借鉴吸收现代化的创新元素,注重民族民间舞蹈自身的独特性,在传承中发展,在创新中提高,根据民族民间舞蹈文化的地域性发展特点,取其精华,创作出民族风格与现代化编创手法相结合的舞蹈作品。“壮美感动着人,优美摄引着人”。以舞蹈《莲》为例,该舞蹈以浓郁的民族特色和民间色彩,情景交融、优美抒情的审美风韵摄引着人。编导充分运用富有东江地区特色的凉帽象征荷叶,变幻出各种图景。女演员灵巧的双脚和优美的手臂模拟出生动的形象,又通过莲寄托人的情思,把观众引入特定的意境,领略其蕴含的内涵。
舞蹈《莲》
3. 增强对“主体架构”的把握
考察历届国家级舞蹈赛事中的优秀民族民间群舞作品,可以发现编导通过多种构图形式的运用,实现了舞台调度、队形、造型、动作等艺术表现形式的变换。正是作品中的构图、调度、疏散等多种技术手段的轮番交替,才使“主体架构”在群舞作品中得以凸显出来。
相比而言,好的“主体架构”能使作品更具感染力,那怎样的“主体架构”才算是好的,是观众能接受的呢?以历届“桃李杯”“荷花奖”、全国舞蹈比赛中的优秀金奖作品为例,以线性链状密集队形为“主体架构”的舞蹈作品获得了业界人士和观众的一致好评,它使密集队形的创作方式得以展现,并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更加科学、合理、突出和强化思想内涵的,更为先进的“架构”。线性链状密集队形“主体架构”作品的出现,为作品中有序、线性或者是链状、整体的构图板块联动提供了有力的途径。还以《仫佬仫佬背背抱抱》为例,作品编导在深入生活并多年打磨的基础上,结合吸收了前辈们创作的智慧,将妈妈“育儿”这一生活化的场景提升到了出彩的水平。在这部作品中密集队形变化的运用,呈现出了“梯田式”的唯美画面,线性链状密集队形的运用将作品的主题内涵突显出来,使作品的形式美被渲染出来。综上所述,作品中的线性链状密集队形的运用使作品的主旨更加鲜明,也更具感染力,同时让观众领略到了群舞的集体性、动而不乱的整齐性、以及突出“主要人物”的思想性。这种“主体架构”给我们带来的是画面极净、动感十足、川流不息的视觉冲击。
仫佬族舞蹈《仫佬仫佬背背抱抱》
四、结语
中国是一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五十多个民族的文化艺术传统,汇集成了中华民族深厚坚实的文化根基,在当下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更要强调民族的自立和自主艺术品牌的树立,想要使我们的民族民间舞蹈在当下社会中取得一定的发展,就必须立足传统、放眼世界,正确对待一切舞蹈流派思潮的影响与冲击,吸收他们的有益养分,不断创新、发展我们的民族民间舞蹈艺术。中国民族民间舞蹈艺术一定会以崭新的姿态,立于世界舞蹈艺术之林。
[1] 赵慕桦:《“民族性”与“现代性”的融合——中国民族民间舞蹈的艺术创作分析》,《黄河声》2019年第四期,第124-125页。
[2] 王克芬、刘恩伯、徐尔充、冯双白主编,《中国舞蹈词典》,文化艺术出版社,1994年7月第一版,279页。
[3] 刘皖皖:《“民族性”与“现代性”的兼容并包——浅析中国民族民间舞蹈的艺术创作》,《舞蹈》2016年第8期,第60-63页。
作者:王岩 单位:山东艺术学院舞蹈学院
《中国文艺评论》2019年第11期(总第50期)
《中国文艺评论》主编:庞井君
副主编:周由强 袁正领 胡一峰 程阳阳
责任编辑:陈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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